“韓寒現(xiàn)象”始末
發(fā)布時間:2020-04-11 來源: 幽默笑話 點擊:
一個年輕人靠才華和青春寫作、賽車,贏得了社會承認。但引人尋味的是,他的個人成長史,何以成為一種撩動年輕網(wǎng)民、媒體、大眾文化互動回響的“韓寒現(xiàn)象”? “一篇文章進大學”
在肖宇的作文實驗進行到第三輪時,班主任坐不住了。他語重心長地說:你這是走火入魔。
這是公元2000年的初夏,黑板上粉筆寫就的倒計時提醒人們,高考還有100多天。兩本大約名為“新概念作文大賽獲獎作品”的東西在班里流傳。
這個文科班的學生都在討論那些“離經(jīng)叛道”的文章,而肖宇走得更遠一點。他接連三次考試按新概念的要求寫作。頭兩回,班主任,也是他們的語文老師默許了,第三次,他在那篇作文后面寫上了一個很粗的紅“35”――這在60分的作文里,是剛剛不及格。
很難完全還原“新概念”對那個年代高中生的吸引力。對于肖宇來說,那是某種“可能性”的釋放,而對更多高三學生來說,現(xiàn)實考慮也是誘人的。1999年夏天的某個下午,《羊城晚報》就登出了一條報道,名字很驚人,《一篇作文進大學》。
當年,首屆新概念作文大賽的幾名一等獎獲得者分別被北大、南開、南大等名校錄取,引發(fā)轟動。“可以不參加高考了,這個對社會的沖擊是非常大的,一下子成了社會熱點!薄睹妊俊分骶広w長天正是在這個時候意識到,“新概念”火了。
《萌芽》是上海市作協(xié)主辦的老牌文學刊物,在1999年以前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這家面向青少年的雜志并沒有什么青少年讀者,“都是二十年前的年輕人在讀,現(xiàn)在他們都成中年人了。”趙長天說。
趙長天說,舉辦新概念作文大賽,很重要的目的就是為《萌芽》找一些年輕作者。大賽需要推廣,但《萌芽》本身沒有什么號召力,“那個時候,對年輕人最有號召力的就是大學了”,于是聯(lián)系大學,當時的大學中文系教授們正為八股文和充滿意識形態(tài)分析的試卷選拔出來的學生頭疼,加之教育部在重點高校搞文科基地班,提前招生開了一個小口,雙方很快就達成了合作。
首屆比賽,4000多份來稿飛向上海。初評是1998年年底,當時《萌芽》的所有編輯都在一個大辦公室里工作,一個編輯說了句,我這里有一篇文章非常好。于是大家傳閱,趙看完后覺得這文章語言機智,對生活細節(jié)的捕捉也精到,“特別之好”。來稿者是個高一學生,叫韓寒。
趙長天第一次見到韓寒是在次年“驗明正身”的復賽。
復賽通知書未寄到――評委遺憾,建議電話確認――韓寒匆匆趕來已近中午――評委臨時出題,將一團紙扔進水杯――評委們一頓飯功夫,韓寒完成作文并拿下一等獎。這就是被媒體、出版商、粉絲傳播了無數(shù)次的“杯中窺人”的故事。
趙長天那天吃飯回來,看見韓寒已經(jīng)考完,在旁邊看一本《歐洲哲學史》,這讓他印象深刻,“一般大學生,如果不是學這個專業(yè),可能也不會看吧?”
由于媒體的持續(xù)關(guān)注,首屆新概念獲獎作文選大賣60多萬套。第二屆,全國各地的來稿超過了2萬。
出版業(yè)的進入
趙長天說,新概念自第二屆起,開始引起了出版商的注意,當然,發(fā)展到出版社編輯站在門外候著,拉到一個獲獎?wù)呔统兄Z“什么都出”,這是后話。
起碼在當時,韓寒的第一本書就面臨難產(chǎn)。
《三重門》手稿最早是由趙長天推薦給了上海一家出版社,在那里躺了幾個月,附上“一大堆意見”后退回了!耙庖姟钡拇笠馐俏母尻幇祷逎,不夠陽光,可能會誤導青少年。
趙找到韓寒,聽他的意見,但韓寒拒絕按照那份“意見”修改。
轉(zhuǎn)機出現(xiàn)了,作家出版社的資深編輯袁敏從報紙上看到一篇題目為《語文考試60分的孩子寫出長篇小說》的報道。在和趙長天溝通后,她拿到了這篇小說的復印手寫稿。
看完手稿,袁敏就明白了它被斃的原因,“那些文字(批判教育制度)非常有鋒芒,不過這些看似出格的內(nèi)容,正是小說的價值所在!
袁敏提了修改意見,讓韓寒做了一些“有分寸的處理”,隨后又請來自己的老師,也是新概念作文大賽評委的曹文軒作序。“他當年囊括了所有國家級大獎,是主流作家,由這樣的作家來作序,這對《三重門》順利和讀者見面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從初審到出版,花了一個多月,2000年5月,第一版見光。出于謹慎,出版社只印了3萬冊,結(jié)果三天就告罄,“馬上加印,很快就到了幾十萬……到現(xiàn)在,正版已經(jīng)超過200萬!痹粽f。
當時的媒體也像發(fā)現(xiàn)金礦一樣追逐著韓寒――這位他們眼中的“少年叛逆者”。解璽璋那時在《北京晚報》任文化記者,他也跑去采訪韓寒,他喜歡《三重門》里韓寒對社會問題的看法。
“我覺得他的出來,是對青少年主流寫作(《花季雨季》太主流啦,他補充)的一種反抗,我是很支持這種東西的……因為我覺得文學應(yīng)該是民主,而不是專制的。”解璽璋自稱老憤青,當時寫了一篇《放飛一只自由鳥》以示支持。當然,那時的他也不會想到,若干年后他會被卷入一場韓寒與別人的嘴仗。
坊間傳言,《三重門》還引起了宣傳部門的注意,特別調(diào)看了幾次,但沒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
肖宇并不知道《三重門》。2000年7月,他參加了高考,按照班主任對作文的要求,老老實實地就《答案是豐富多彩的》寫了一篇800字的議論文。
同一時間,在北邊的湖北省,一位考生寫的是韓寒,以“教育的答案是豐富多彩”立論,希望大家“為韓寒讓出一條道”――這是曹文軒序中的原話。
這篇作文獲得了滿分。而肖宇那篇中規(guī)中矩的東西,根據(jù)估算大約得了36分,剛剛及格。但由于總分還不錯,肖宇順利考入了北方一所重點大學。
肖宇同寢室的王童,山東人,大一時還是個文青,曾在寢室里朗誦他的詩作《也許,方的輪子跑得更快》,他把《三重門》隆重推薦給了肖宇和其他舍友。
肖宇和王童當時上課的教室在走廊盡頭,有點狹長,他們總看見王童伏在最后幾排奮筆疾書。后來,王童解釋說,因為拿了新概念一等獎,有出版社找他,希望他能寫一些“青春校園戀愛題材”的故事,他試著寫了一個月。
“后來放棄了,我直接把人家拒了。出版社要的是能大賣的,和我喜歡的不搭調(diào)……讓我寫一篇好文章,我有信心,要寫一本書,而且按他們的要求,這個不好說……一旦答應(yīng)人家簽了約,你就只能被人家牽著鼻子走了!
他們的同班同學、同樣也是拿了新概念一等獎的鄭蕓,最后也沒有選擇文學。
青春文學和商業(yè)市場
《萌芽》雜志最近在新浪掛出一則尋人啟事!皩ふ夷切┊斈甑墨@獎?wù),想知道他們現(xiàn)在在哪里,做什么!壁w長天說。
明年是新概念作文大賽10周年。回顧這么多次比賽,趙長天覺得創(chuàng)造性最強的還是第一屆!澳鞘钦娴囊稽c框框都沒有,F(xiàn)在呢,從文字、技巧看更好些,六七萬份里可能有一萬份可以達到發(fā)表標準的,但你要挑出非常非常拔尖的,就很難!
“還是有雷同,比如一開始表達父母離異的小孩心理,當初看了很傷心啊,后來這樣的東西很多,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模仿……”
2000年有韓寒,2003年出了個郭敬明,《萌芽》推出的兩位80后出書即熱賣,并在類似“當代讀者最喜愛的100位華語作家”這樣的評選中力壓名家――媒體也樂于把這一點寫進標題,盡管常常在后面裝模作樣地加上“引發(fā)爭議”等字眼。
“新概念頒獎典禮,有編輯就在門口等著。你一得獎,就問有沒有稿子,要和你簽合同。特別是《幻城》出來了以后,”趙長天說,“可以理解商業(yè)出版的某些做法,但有的事做得有點過,比如說有些出版社答應(yīng)這些年輕人,一字不改,通通給你發(fā)。要知道即使是《收獲》,對來稿都會提出很多意見,這樣才能保證質(zhì)量啊!
“現(xiàn)在我覺得青春文學的市場已經(jīng)有點做壞了,太濫了。”他說。
也有網(wǎng)友公開質(zhì)疑:青春文學市場形成固定生產(chǎn)線,《萌芽》恰恰是始作俑者!靶赂拍畛醋鳎睹妊俊妨ε,出版社運作,媒介錦上添花!彼@般概括。
江西的一位詩歌愛好者,比90后稍大一些,雖發(fā)表了不少作品,但感覺詩歌在文壇上“出路不大”,便試著寫了一部青春小說。
他聯(lián)系了出版社編輯,編輯看罷初稿后告訴他,需要改的地方很多,就按《萌芽》的風格改,不然就不好賣!艾F(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一種‘萌芽風’,很多人覺得這樣寫才叫性格!彼麘崙嵅黄。
起初,“性格”是去挑戰(zhàn)體制的,現(xiàn)在它成了一種體制,那些芽兒們,甫一跳出八股的桎梏,旋即跌入市場的漩渦。
作家陳村說,新概念作文迎合了一種潮流,這種潮流和社會的其他變化是適應(yīng)的!拔97年上網(wǎng)的,這十年間慢慢出現(xiàn)了民間寫作。說起來我們以前也都可以寫作,但是不能發(fā)表,就這么一點報紙雜志。我99年在‘榕樹下’做過,那是最大的網(wǎng)絡(luò)文學網(wǎng)站,出現(xiàn)了無數(shù)作者,這種風潮慢慢走向全民寫作,它有民主的一面。”
無謂的罵戰(zhàn)?
但“全民寫作”在更多的時候呈現(xiàn)為“全民開講”或者“全民開罵”。2005年,23歲的韓寒在新浪開博。2006年,有了被陳村稱為“自有漢語以后最大規(guī)模的一次罵人”的“韓白之爭”以及一系列“罵架”。
韓寒的好友、第一屆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獲得者劉嘉俊在2003年時曾這樣描述韓寒的擁躉(那時,“粉絲”指的還只是一種食品):
“有些人至少在一段時間里,保存了所有韓寒的新聞報道,從退學到《三重門》的出版。比平時做課堂筆記認真多了。”
現(xiàn)在,“韓粉”們離開了起居室,站在了“最前線”。解璽璋因為在“韓白之爭”中對記者說了句“如果我是韓寒的家長,絕對大嘴巴扇他”,博客遭到圍攻,幾乎在“罵帖”中淪陷。
在陳村眼中,超女是民眾取得一種推舉自己偶像的權(quán)利,“韓寒也是一樣吧,他說了小朋友們不敢說的話,小朋友們以韓寒為突破口,取得了一種話語權(quán)……”
“但韓寒是個聰明人,他罵作協(xié),但你看他罵過《萌芽》沒有?他不會把話說絕,把路走絕!
作家李師江覺得,韓寒博客只是“撿軟柿子捏,炮轟高考啊,抓住王蒙的幾句話做文章啦,說的都是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東西”,“他知道如何以偽叛逆的形象去迎合大眾的胃口。這未必是他有意為之,但他從不談?wù)撜嬲纳鐣䥺栴}”。
百度韓寒吧的會員到現(xiàn)在也不過5600余人,尚不及一些二線超女,而在新浪博客的發(fā)言制度下,其實只需要幾十個活躍的“韓粉”就可以制造出“萬人齊吐痰”的景象。這種景象先是被追求眼球和點擊率的市場化媒體慫恿并傳播,接著又一度引起了官方媒體的某種特別興趣。
洪晃曾在博客記錄了這么一件事,在她寫了一篇批評韓寒的文章后,不出意料地遭到了網(wǎng)絡(luò)圍攻,某電臺編導來電,希望被罵的她就“凈化網(wǎng)絡(luò)語言”的必要性發(fā)表看法,她很不配合地說,“那我肯定還是寧愿挨罵吧。尤其不喜歡‘凈化’兩個字,直接聯(lián)想到半個世紀前,一個奧地利人要凈化日爾曼民族,比挨罵要恐怖。”
結(jié)果第二天該編導來電,說“訪談推遲了,以后再聯(lián)系”。
2007年9月9日,另一位被韓寒“罵”過的人――女詩人趙麗華在自己的博客和關(guān)天茶社同時貼出了“‘趙麗華詩歌事件’周年祭”,要“把倒霉的一章徹底翻過去!”
她這樣描述事件發(fā)生后自己心理的變化,朋友請吃飯安慰她,“在飯桌上他們也經(jīng)常拿‘國家一級’這個詞亂用,給我照相,我不笑,他們就說‘給我們來個國家一級笑容!’我說我一笑怕有皺紋,他們馬上說:‘那也是國家一級皺紋!’,時間久了我逐漸有了娛樂精神,臉皮也越來越厚,以前的羞辱感也逐漸變輕了一些!
然而,娛樂精神歸娛樂精神,她仍然不能認同這個娛樂時代的很多東西,“其實,我們生活中的言論空間越狹窄,民主氛圍越逼仄,網(wǎng)絡(luò)的罵人事件就越多!
“真正有文學天分的‘80后’不是那幾個寫暢銷書的作家……這個時代的某些特性和我們的文學發(fā)現(xiàn)機制,決定了一些大才往往是默默無聞的,廣為人知的一定是嘩眾取寵的人。不單純是‘80后’,‘70后’、‘60后’均如此。沒有辦法!
當然,對于詩人的抱怨,韓寒會說,這是“純粹為自己商業(yè)上的失敗找理由……你自己的書賣不掉,你怪誰去,怪市場,怪這個時代很浮躁,什么都怪,你就是沒有怪過自己!
韓寒也承認自己有商業(yè)性,但他說那屬于“被迫的商業(yè)性”,“我只是寫書,寫完以后出版,書賣得好了,是我的幸運,賣得不好那是我倒霉!
但一位文化記者并不完全這么看!拔矣X得還是有利益在里面吧,你看,(他的話題)大部分還是在出書之前吧……沒辦法,這就是名人效應(yīng),比如在博客里又罵誰了,你就算知道他是炒作你也得做,而且說實話,他也很會罵人,罵得挺到位的!
“他寫《三重門》時我喜歡他是因為他叛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算不上叛逆青年的代表了,”解璽璋說,“對社會采取批判態(tài)度,這是最根本的。他是一種玩樂心理,不是批判,撒撒嬌罵罵人,你能說他叛逆?”
而陳村卻說,“上帝是鼓勵人另類的,因為鼓勵物種的多樣化,不然猴子就變不成人,但你死不死上帝是不管的。他有很多安全系數(shù)的,一條魚產(chǎn)很多顆卵,沒幾顆最后變成大魚,很多卵在這個過程中死掉,損耗掉,上帝眼都不眨的。但我們是人,上帝不對我們負責時,我們應(yīng)該對自己負責,找一條相對比較安全的路!
“當然,這是很‘腐朽’的想法咯,年輕人會很討厭的。年輕人有時間,不必去和老頭子PK。跟老頭子PK就是自己不想長進!彼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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