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武�。杭彝ゲ荒艹惺苤�“暴”

　　最近一段時間，被譽為“中國首部反家庭暴力的電視劇”的《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在國內不少電視頻道熱播，筆者曾反復收看過數(shù)遍，感覺這是一部堪稱社會效應和收視效果“雙贏”的精品佳作，看后令人動容、發(fā)人深省。該劇直擊國人頗為隱秘且忌諱的“家丑”——家庭暴力，詮釋了這樣一個道理：傷害我們最深的人可能就是我們身邊朝夕相處的親人。事業(yè)有成的醫(yī)生安嘉和出于對妻子的愛、嫉妒和控制欲，動輒毆打辱罵妻子。安嘉和的拳腳、梅湘南的臉成為家庭暴力的“標本”。其實，現(xiàn)實生活中某些家庭暴力個案的殘暴程度遠遠超過該劇。

　　何謂家庭暴力？通常指的是發(fā)生在私人生活或家庭內部，婚姻關系或同居關系中的一方對另一方所犯的虐待行為，包括多種不同的虐待形式：人身虐待、情感虐待和精神虐待等。較為常見、發(fā)生率較高的是夫妻間的暴力，受害者大多數(shù)是婦女。家庭暴力已經(jīng)成為全球性的不為人知的“傳染病”，據(jù)保守估計，中國2.67億個家庭中約有8000萬個家庭存在著不同程度的家庭暴力現(xiàn)象。家庭暴力其實是關涉社會學、心理學、法學等多學科的綜合性問題，家庭暴力問題似乎重視總是夾雜和糾纏著太多的社會因素。

　　以心理因素為例，滋生或誘發(fā)家庭暴力的往往是潛伏著的某種病態(tài)心理。安嘉和的問題在于在某種變態(tài)的心理支配下，已無法真實判斷行為的后果，后果出現(xiàn)他就只能通過更為荒謬的手段去掩蓋后果，從而再導致更為可怕的結果。這其實也是普通人通常犯的邏輯錯誤。問題嚴重的是人的許多心理問題就是因為做錯了事之后一錯再錯，最后導致心理完全扭曲變態(tài)。生活中我們越來越對愛情的持久性表示懷疑，如果夫妻都存在巨大的心理缺失，又不能理智地覺察、舒緩，婚姻就可能真正變成災難。

　　家庭暴力表面上往往是造成對受害人生理的傷害，實際上更是對雙方精神乃至維系婚姻家庭的精神紐帶的戕害。據(jù)媒體報道，作家畢淑敏在清華大學舉辦的題為“你是否需要預知今生的苦難”的演講過程中，曾就自己一篇文章中關涉“家庭暴力”的觀點當眾作了真誠的道歉。畢淑敏對清華學子坦陳：“首先，我對《孩子，我為什么要打你》這篇文章的觀點，現(xiàn)在要做重要修正，因為我想那屬于家庭暴力。雖然我極少打我的孩子，但是我打過他。我現(xiàn)在十分慚愧，盡管已經(jīng)向他道過歉了。當時這篇文章被轉到《讀者》上去，許多文摘也把它摘了去，所以流毒甚廣。我現(xiàn)在重新審視，我覺得對一個孩子，一個弱勢群體不能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盡量改正，在出所有選本的時候，都要求對這篇文章不要再選，而且對中國作家協(xié)會版權代理委員會處理版權事宜的人說，所有來商量選這篇文章的，都要阻止他們選這篇文章�！北M管筆者對畢淑敏女士以“流毒甚廣”字眼對自己作品的自我評價以及自我封殺行為持未必完全認同的態(tài)度，但我對畢女士對實際上每個人尤其是為人父母者都可能潛在的“家庭暴力”情結所表現(xiàn)出的警醒態(tài)度及懺悔意識肅然起敬。誠然，我們都無法預知今生的苦難，我們也無法預知婚姻家庭的命運，但如果我們都能對善待婚姻、善待家庭，我們就可以對自己的婚姻家庭的命運持一種從容的平常心態(tài)。

　　墨西哥灣上一只蝴蝶拍翅膀就有可能在太平洋上引發(fā)風暴，這就是混沌學的所謂“蝴蝶效應”。家庭暴力的誘因可能是一些貌似雞毛蒜皮的小事，丈夫對妻子的偶爾打罵也可能被視為無關緊要的私事，但可能就是某些蝴蝶拍翅膀式的小事最終可能引發(fā)婚姻家庭中的風暴。因此，我們不能低估家庭暴力現(xiàn)象的震蕩性的危害。婚姻關系就是在家庭這么一個封閉空間內受到社會、經(jīng)濟、倫理、政治等各種關系影響下的混沌現(xiàn)象夫妻關系是在相對封閉空間內發(fā)生的受到多種可知不可知因素影響的混沌關系。從一定意義上講婚姻關系是在家庭這個封閉的空間內受到社會、經(jīng)濟、倫理等各種因素影響下的特殊的混沌現(xiàn)象。總之，婚姻家庭有其自身的脆弱性，家庭暴力是婚姻家庭不能承受之“重”。

　　現(xiàn)實生活中，家庭暴力往往不會以殺人或自殺等極端的方式收場，而是在容忍、克制、妥協(xié)等類似于茍且偷生的尷尬狀態(tài)下成為“永不落幕的悲劇”。盡管《不》劇為我們展示了諸如公安司法、婦聯(lián)、社會幫助熱線等多種調解手段，但這些顯然是遠遠不夠的，我們很難擔保擺脫了安嘉和的梅湘南最終能否走出他的心理陰影。目前婦聯(lián)等組織對家庭暴力糾紛的處理大多是治標而不治本的“滅火式”處理，類似于起火時把火撲滅，但起火根源卻難以消除�？磥恚�遏制家庭暴力的確是一項社會性的系統(tǒng)工作，需要動員社會各方面的力量，需要教育、行政、法律等多種手段相結合，對家庭暴力現(xiàn)象進行綜合治理。

　　據(jù)調查，在家庭暴力的施暴者中，有個性缺陷、精神障礙和心理變態(tài)的。因此，要消除暴力首先要對這些人提供必要的咨詢和矯治。根據(jù)我國特點，可以輔助性地開展一些有關家庭矛盾調處的方法、方式的咨詢、指導工作。

　　此外，由于家庭暴力中施暴者和受虐者的夫妻關系，使受害婦女在受暴之后往往在告與不告的問題上舉棋不定。因此，建議除對少數(shù)嚴重侵犯人身權利、觸犯刑律構成犯罪的處以監(jiān)禁外，對不夠刑罰處罰的，由警署、司法調解、婦聯(lián)等聯(lián)合設立訓誡教育所，由社區(qū)派出所負責訓誡教育，根據(jù)施暴者的施暴程度和認識態(tài)度決定定期受訓的次數(shù)。

　　社會提供必要的法律援助當今世界對消除家庭暴力已經(jīng)被提到了十分重要的地位，1999年11月3日聯(lián)合國大會通過決議，將每年的11月25日定為“國際消除婦女暴力日”，并確定11月25日到12月10日為“消除性暴力16日行動”。我國作為聯(lián)合國的常任理事國，應當在消除，包括性暴力的法制建設方面邁出大步，促進全社會都來建立文明、和睦、平等的社會主義家庭，使我國真正成為男女平等的國家。

　　家庭暴力中的受害者大多經(jīng)濟較為困難，使她們難以用法律武器保護自身權利，需要社會各法律援助機構向她們伸出援助之手，為她們提供法律幫助。并根據(jù)受害婦女的經(jīng)濟困難程度，為有需要的婦女提供免費訴訟代理。定予以行政處罰�！薄皩�實施家庭暴力或虐待、遺棄家庭成員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受害人可以依照刑事訴訟法的有關規(guī)定，向人民法院自訴，公安機關應當依法偵查，人民檢察院應當依法提起公訴�！�

　　 對于中國社會來說，要制止家庭暴力現(xiàn)象關鍵在于轉變社會態(tài)度，改變人們對于家庭暴力消極無奈的傳統(tǒng)看法。通過廣泛的、多渠道的教育、宣傳和培訓，讓全社會知曉家庭暴力并不是個人和家庭間的私事，而是一種嚴重侵犯人權、違反社會道德的犯罪行為。社會主流價值觀和行為準則必須要支持家庭暴力的受害者，使施暴者受到正義的懲罰和譴責。

　　其次要完善立法。迄今為止，我國尚無一部專門的法律來規(guī)范制止家庭暴力，而目前已有44個國家和地區(qū)對家庭暴力都有明確的立法規(guī)定，國外有關婚姻家庭方面的立法規(guī)定比較完善。目前，新婚姻法總則中明確規(guī)定“禁止家庭暴力或以其他行為虐待家庭成員”，對于實施家庭暴力的法律責任也作了相應的規(guī)定，現(xiàn)行《婚姻法》第43條對家庭暴力問題作了如下規(guī)定：“實施家庭暴力或虐待家庭成員，受害人有權提出請求，居民委員會、村民委員會以及所在單位應當予以勸阻、調解�！薄皩φ�在實施的家庭暴力，受害人有權提出請求，居民委員會、村民委員會應當予以勸阻；
公安機關應當予以制止�！睂τ谌绾谓缍�家庭暴力尤其對輕傷害的處理仍然缺乏具體的規(guī)定。因此，可以考慮制定一部專門的反家庭暴力法，加大實施家庭暴力的風險系數(shù)，明確規(guī)定違法者應承擔的相應的民事、行政乃至刑事責任，使執(zhí)法部門在處理時有法律依據(jù)，對施暴者有約束、威懾作用，對家庭暴力真正起到遏制作用。另外，借鑒加拿大的經(jīng)驗，可以將某些性質惡劣的家庭暴力案件列為公訴案件。

　　在制定專門的反家庭暴力法條件尚不成熟之時，有必要對現(xiàn)行婚姻法作進一步的修改和完善。建議將婚姻法第三條第二款關于家庭暴力的規(guī)定修改為：禁止對一切家庭成員的各種形式的家庭暴力，禁止虐待或遺棄家庭成員的行為。家庭暴力是發(fā)生在家庭成員之間的，不僅婦女、兒童、老人經(jīng)常受到傷害，而且男性也可能受到傷害，有必須重視明確保護男性的人身權利。即使從立法技術的角度講，對男性家庭成員人身權利保護的缺乏也是一種立法的缺憾。建議將性暴力明確界定為家庭暴力的表現(xiàn)形式之一，性暴力也是發(fā)生在夫妻之間的家庭暴力的一種形式，實踐證明性暴力對女性的身心健康具有比較大的危害，應該從立法上明確加以控制。

　　此外，有必要將家庭暴力明確界定為婚姻法有關認定夫妻感情確已破裂的情形之一，亦即反復經(jīng)常性實施家庭暴力或者以其他行為虐待對方、或遺棄對方的，致使受害方不堪忍受的，也可以視為夫妻雙方感情確已破裂。

　　另外，婚姻法第43條有關對正在實施的家庭暴力的規(guī)定似乎缺乏可操作的實際意義。我們可以設身處地地想想：正在遭受家庭暴力傷害的受害人，可能及時有效地請求公安機關救助或者村民委員會、居民委員會勸阻么？建議將此規(guī)定修改為：
對正在實施的家庭暴力，其他人有責任制止或者向公安機關報告，受害人必要時可以實施正當防衛(wèi)。有關正當防衛(wèi)的規(guī)定可以有限度地適用于對家庭暴力的反抗。對犯罪嫌疑人的暴力傷害可以實施正當防衛(wèi)，家庭成員的暴力傷害從法理上講也可以實行必要的有限度的正當防衛(wèi)。如此規(guī)定可以使家庭暴力實施者有所顧忌，提高家庭暴力行為的風險系數(shù)，有助于減少家庭暴力的發(fā)生或者減輕家庭暴力的程度。其他人及時制止嚴重家庭暴力的行為可以視情況認定為見義勇為的行為并予以鼓勵，當然在制止家庭暴力的方式方法上要注意有所講究。

　　第三，允許執(zhí)法和司法機構對嚴重家庭暴力事件適度的干預及介入。實踐證明，法律的剛性權威對家庭暴力現(xiàn)象具有有效的威懾效應，執(zhí)法機構的干預是制止家庭暴力最有效的手段，因此應當使執(zhí)法人員明確對于家庭暴力的意識和責任，尤其是基層公安派出所或司法所處于處理家庭暴力事件的第一線，應向家庭暴力受害者提供及時有效的救助。與此同時，作為司法機關應當重視對于家庭暴力案件的受理和審理。公安、檢察機關和法院應該聯(lián)手形成一個反對家庭暴力的網(wǎng)絡，向社會公眾發(fā)出強有力的信息：家庭暴力將受到法律的嚴懲。有人擔心，如果公安檢察機關對家庭暴力進行干預，將使警力發(fā)生困難因而顧此失彼。加拿大的司法實踐表明，這種有效的干預將大大減少其發(fā)生率。如果現(xiàn)場拘留施暴者并對其提起公訴，使受害人再次遭其毆打的概率減少了一半。如果不對施暴者提起公訴，受害人往往會再次受到暴力威脅或毆打。

　　 第四，充分發(fā)揮社會有關民間組織在預防和制止家庭暴力行為方面的特殊作用。加強社區(qū)防范和化解矛盾的作用, 社區(qū)是家庭暴力的主要發(fā)生地，是保護婦女人身權利的第一道防線。長期處于家庭暴力之下的婦女，其人格和自信心往往受到極大的傷害，表現(xiàn)出敏感、脆弱、孤僻、自我封閉的特點。如果不能得到社會的援助，則很難擺脫施暴者對其精神和行為的控制，而設立家庭暴力避難所是一種有益的嘗試，它能夠幫助受害者暫時脫離暴力環(huán)境，并獲得生活和心理上的安慰及支持。除此之外，社區(qū)法律援助也是不可缺少的。家庭暴力中的受害者大多經(jīng)濟較為困難，使她們難以用法律武器保護自身權利，需要社會各法律援助機構向她們伸出援助之手，為她們提供法律幫助。并根據(jù)受害婦女的經(jīng)濟困難程度，為有需要的婦女提供免費訴訟代理�？傊�，民間組織在預防及制止家庭暴力現(xiàn)象方面完全可以大有作為，可以發(fā)揮國家力量難以替代的特殊作用。

　　一言以蔽之，《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一劇的社會意義或許就在于以藝術化的形式在我們的生活背景中開始真正凸顯“家庭暴力”這個令人警醒的關鍵詞,使我們(不僅僅是某些專家學者)開始真正對日趨普遍的家庭暴力問題投注更多的關注、更多的思考.

　　作者單位：司法部司法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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