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的角色光譜_邪不壓正姜文的角色

發(fā)布時間:2020-03-31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他所飾演的角色無論從年齡、身份、地位,還是年代、城鄉(xiāng)、職業(yè)等等方面,都反差極大、相距甚遠;但這一切并不妨礙人們迅速辨認出“姜文”這一強大的演員主體。他的光芒足夠耀眼,甚至大部分時候蓋過了導演和作品本身,當然,也包括角色本身
  
  迄今為止,作為演員的姜文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陳家林、謝晉、張藝謀、凌子風、謝飛、田壯壯、周曉文、張婉婷、何平、張元、陸川、徐靜蕾、侯詠等人以及他自己的電影之中,也出現(xiàn)在《北京人在紐約》、《我愛我家》這樣的熱門電視劇之中。這些導演包括了從第三代到第六代的所有代際,包括了男性和女性、大陸和香港、電影界和電視界;這些作品的題材縱貫古今、橫跨中外,從類型片到藝術(shù)片,從正劇、喜劇到悲;他所飾演的角色從傳說中血氣方剛的“我爺爺”,到寬厚仁愛的父親、活躍而熱烈的情人、忍辱負重的知識分子、磕磕巴巴的市井小青年、壓抑絕望的勞改釋放人員、浪跡紐約的大提琴手、狡黠而膽小的農(nóng)民、丟了槍的公安干警、甚至宮廷里的皇帝和太監(jiān)……這些角色無論從年齡、身份、地位,還是年代、城鄉(xiāng)、職業(yè)等等方面,都反差極大、相距甚遠;但這一切并不妨礙人們迅速辨認出“姜文”這一強大的演員主體。他的光芒足夠耀眼,甚至大部分時候蓋過了導演和作品本身,當然,也包括角色本身。
  看姜文所演的各種角色,你需要首先破除身份、地位、年代、城鄉(xiāng)、職業(yè)、年齡等等所造成的表面上的藩籬,深入到骨子里、血液里,你會辨認出一個永恒不變的姜文,正如酒永遠是酒,而白開水永遠是白開水。決定這種成色的,不是劇本和導演,而是姜文身上所具有的特殊的天賦,一種對角色的身體和精神深處的“光源”的敏感和解放,一種生命般的直覺。
  
  首先,要有光。這種“光源”來自太陽。它不同程度地打在姜文的角色們身上,并被角色所吸收和反射,構(gòu)成了姜文輪廓鮮明的“角色光譜”。在光譜的一端,是被黑太陽照得通體透明、頂天立地的“我爺爺”(《紅高粱》);在另一端,是中國文化中被認為最沒有“陽剛之氣”的太監(jiān)(《大太監(jiān)李蓮英》),他生活在后宮不見天日的陰暗中;光譜的中間地帶,是夾雜著興奮、瀟灑、壓抑、挫折、苦悶、奮起、無奈等等“照度不一”的廣闊的人物世界。這是真正的人間,“活下去”的意志主宰著人物的命運。但當“光源”漸漸暗淡下去的時候,他的人物也可以義無反顧地選擇熄滅生命之火。而在這一刻,生命本身往往發(fā)出強烈的光芒,哪怕在黑暗的街頭。
  姜文所有重要的角色都和太陽這一本體光源有關(guān)。他和他的角色們都沐浴在普照人間的太陽之下,而姜文本能地選擇這一光譜的正極一端,也即“陽剛型人格”,人們也傾向于把這樣的角色賦予他;但在某些時刻,他也樂于選擇另外一端:黑暗的、壓抑的、屈辱的弱者。在沒有外部陽光的情況下,姜文憑借近乎本能的直覺,仍能夠開掘出這些弱者身體和靈魂深處的哪怕微弱的“光源”,通過熄滅它賦予他們自尊和憤怒。
  
  “我爺爺”――《紅高粱》
  這是姜文所有角色中最強烈、最陽剛、甚至最野蠻的一個。決定這一角色的強度的,是酒、是太陽、是男子漢的血性。敘述者稱他為“我爺爺”,但在影片中,他是以坦蕩磊落的鄉(xiāng)村情人的身份出場的。他以粗壯的脊背、嘶吼般的“野腔”、炫耀式的粗野動作獲得了女主人公的芳心;導演張藝謀把整個影片弄得陽光亂墜,令人眼花繚亂,姜文則很好地反射和強化了它。最后,當日全食來臨之時,姜文通體透明,整個身體呈現(xiàn)出血的顏色。男性的血氣,和太陽一起暫時消失,成為生命的最高禮贊。為了達到這一瞬間,需要姜文在影片中一直保持旺盛的生命感和充沛的活力。他做到了。他幾乎不是在表演,而是在用肉身進行創(chuàng)造。這部電影,既是張藝謀的電影,也是姜文的電影。姜文在這部電影中的角色無名無姓,卻像他以后所有角色的種子,孕育著非凡的激情和活力。
  
  父親們――《花轎淚》、《宋家皇朝》、《我和爸爸》
  父親是尊嚴的化身,是要求服從的家庭權(quán)威。但父親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家庭的弱者:他需要強大,需要子女們的愛,需要成為家庭中的光源。這一切往往事與愿違。姜文扮演的第一個父親惠義(《花轎淚》)便陷入了這種境遇:他正直善良,隱忍勤奮,卻是個家庭的失敗者,和女兒產(chǎn)生了深深的隔閡,直到影片結(jié)尾,父女之間才達成和解;在另一位父親宋查理(《宋家皇朝》)身上,姜文表現(xiàn)得同樣儒雅克制,但女兒們紛紛反叛自己的意愿,有一瞬間,宋查理似乎在陽光下顯得虛弱而疲倦,女兒們卻一個個生龍活虎;蛟S巧合的是,姜文在“父親”的世界中所面對的總是女兒們,而且,或許家庭的氣氛束縛了姜文的手腳,他所扮演的父親總是給人一種無力感。姜文擅長的不是慢慢去感動別人,而是突然的爆發(fā)和擊中。但他仍然取得了突出的成績,宋查理使他獲得了第17屆香港電影金像獎的最佳男配角獎。
  
  情人們――《春桃》、《芙蓉鎮(zhèn)》、《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綠茶》、《北京人在紐約》、《茉莉花開》
  在激情的世界中,姜文如魚得水。除了《紅高粱》中的那位鄉(xiāng)村情人,姜文還在劉向高、秦書田、作家、陳明亮、王起明、孟老板身上充分展示出了各種情人的魅力:或憨厚正直、或溫文爾雅、或風流瀟灑、或多情善感。在動作幅度上,這一類角色是最能看出姜文的生活感和日常性的。其中最值得稱道的是《芙蓉鎮(zhèn)》中的表演。當時,姜文是一個年僅23歲血氣方剛的小伙子,卻能把秦書田這一忍辱負重的中年知識分子表現(xiàn)得生動感人,因此獲得了他表演生涯中第一個獎項(第10屆百花獎最佳男演員獎)。據(jù)說他和劉曉慶在街頭的“掃把舞”的創(chuàng)意就是來自姜文。這一角色的最大特點就是“黑夜”,像鬼一樣秘密地活著,姜文的任務則是賦予這個角色以內(nèi)在的光芒,使之成為那個暗夜街頭的光明,照亮女人的心靈。在情人這一領(lǐng)域,姜文是“魅力”的代名詞,優(yōu)雅的舞步和睿智的談吐必不可少。這一切始于秦書田。對于姜文來說,這是一個“表演”的領(lǐng)域,姜文所獲得的幾乎所有表演獎項都是因為扮演了“情人”(繼秦書田之后,《春桃》中的劉向高使他再度獲得第12屆百花獎最佳男演員獎),他為大眾所知也是因為這些“情人們”。其中,電視劇《北京人在紐約》在中央電視臺的播出,使姜文的名字婦孺皆知。
  
  混混們――《本命年》、《有話好好說》
  1989年,姜文迎來了他表演生涯中最特別的角色。被解除勞教后的不良青年李慧泉身上,充滿時代性的苦澀和壓抑。在獨居的小屋里,無處釋放的力比多造成了動人的孤獨。影片結(jié)尾,主人公莫名其妙地暴死街頭,成為姜文所有角色中最絕望的一個。 這也是黑暗的街頭,太陽遲遲不見蹤影。沒有它的照耀,即便一個精力旺盛的年輕人,也會喪失生的意志。這個角色不僅在姜文電影中、而且在中國電影中都是非常少見的,他身上凝聚了被陽光所忽略的寒冷,被周圍的欲望、冷酷和欺騙所感染的幻滅。這個角色給人的那種迷茫、冷寂的印象難以磨滅。姜文幾乎完全運用身體語言和眼神,刻畫了這個沉默寡言的城市底層青年令人難忘的形象。而在《有話好好說》中,姜文則把一個結(jié)結(jié)巴巴的城市混混演繹得如在你眼前:他在市場和街道的陽光中出沒,戴著墨鏡,剃著板寸,虎背熊腰,大大咧咧,沒什么文化,卻擺起了書攤,話也說不流暢,卻成功地把一位柔弱的知識分子“逼瘋”。這個角色帶給人沒心沒肺的快樂。
  
  帝王們――《末代皇后》《秦頌》、《大清風云》、《逐鹿中原》
  沒什么可說的。似乎只有姜文有這樣的機遇,把中國歷史上的第一個皇帝(秦始皇)和最后一個皇帝(溥儀)都演了。這兩個皇帝卻截然不同:一個霸氣沖天,一個風流紈绔;一個是戰(zhàn)馬上的皇帝,一個是后宮中的浪子。帝王一直被看作“陽”的一面,特別是一些馬上皇帝,更是讓人感到一種太陽般灼人的能量。因此,扮演帝王或領(lǐng)袖的人都被要求有某種非凡的氣質(zhì);蛟S導演們看中的正是姜文身上的霸氣,才頻繁地讓他出現(xiàn)在表現(xiàn)帝王將相的影視劇集中;2001年,何平邀請他出演《天地英雄》中的戍邊校尉,雖然不是帝王,卻同樣是一個英武角色;蛟S是一味的霸氣太順著姜文本身的個性,在這一角色序列中,往往缺乏豐富的層次,給人以過于外在以及單調(diào)、乖張之感。一個像姜文這樣優(yōu)秀的演員,反而容易在和自己個性截然相反的角色中發(fā)揮出非凡的創(chuàng)造力。
  
  大太監(jiān)――《大太監(jiān)李蓮英》
  想到雄武有力的姜文被安排飾演一位“去了勢”的太監(jiān),不禁讓人會心一笑。田壯壯或許本沒有想這么多,姜文卻痛快地接受了這個難度不小的挑戰(zhàn),并且順手接下了“編劇”這個活計,親手設(shè)計角色,演得也是一絲不茍。為了完成編劇的活兒、準備這個角色,他把自己關(guān)在一家賓館里,四處搜集資料,甚至走訪了當時活在人世的最后一位清朝太監(jiān)。田壯壯說,姜文對藝術(shù)的認真態(tài)度感動了他,才促使他后來拍攝了《藍風箏》。在這部影片中,你可以看到姜文的動作遲緩、語氣怪誕,但內(nèi)里卻有一股子硬勁兒。他居然把一位后宮太監(jiān)演得柔中帶剛,令人叫絕。特別是當老太監(jiān)在一處荒郊野外解手時,仿佛男性的陽光第一次灑在他身上,一種凄涼之感油然而生。值得一提的是,這恐怕是姜文惟一一個需要負責表現(xiàn)一生的角色,但卻是一個失去了“陽剛之氣”的偽男人。該片產(chǎn)生于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娛樂片大潮中,順應了大眾的觀影趣味。
  
  公安們――《龍騰中國》、《尋槍》
  男人和槍械之間似乎有著天然的聯(lián)系。槍支象征著權(quán)力和能力;失去槍支則意味著兩者的喪失。
  在《龍騰中國》中,公安雷小寶剛?cè)峒鎮(zhèn),車技超群,出沒于大草原和長途列車上。盡管是個類型片,但姜文還是顯示出了過硬的男子漢身手。而更加復雜的《尋槍》,盡管從一開始就丟了槍,卻讓姜文有機會全方位地詮釋一位中國基層警察的家庭生活、情感生活和職業(yè)生活。在中國西南部陽光的照射下,警察馬山的困境無人知曉,只有自己悶頭解開整個謎團。在青年導演活潑的鏡頭下,姜文絲毫不顯得滯重,反而有一種家常感。無論從哪個角度說,姜文對于《尋槍》這部年輕人的處女作電影來說,都是異常重要的;但或許正是因為導演是新手的緣故,姜文在該片中的表演顯得不受控制,自由度太高、太過靈活和躍動了。相比之下,姜文似乎在一些局限性較大的角色中更能激發(fā)出創(chuàng)造力和想象力。
  
  在自己的影片中――《陽光燦爛的日子》、《鬼子來了》、《太陽照常升起》
  主動性極強的姜文在別人的影片中往往不安分守己,經(jīng)常把思維“轉(zhuǎn)到攝影機后面”;而在自己的影片中,他卻似乎有點不太愿意面對自己。在他的處女作《陽光燦爛的日子》中,他千方百計找到和自己相像的人來演自己的過去,而把自己放在影片結(jié)尾一晃而過,那與其說是表演,不如說是一種“展示”。直到第二部《鬼子來了》,他似乎才在自己的影片中找到“歸家”的感覺。馬大三盡管是一個虛構(gòu)的角色,但姜文賦予他一口唐山話――那正是他出生地的方言,立刻讓作為演員的自己“賓至如歸”了。在逼近的特寫中,姜文熟練地調(diào)動著各種表情,中國北方直率的陽光讓這些淳樸的鄉(xiāng)村男人臉上帶有一種干爽的無知和正直,而最后的屠殺則激起了姜文真正的男子漢的血性。在最后殺頭的場面中,語言消失了,姜文純粹用五官的扭曲和變形在表演:“腦袋轉(zhuǎn)九圈、眼睛眨三下、嘴角上翹”,隨著這個動作,整個銀幕重新獲得了血的顏色。姜文說,為了這樣一個鏡頭,值得將整部影片拍成黑白片。
  而在《太陽照常升起》中,姜文的角色呈現(xiàn)出一種奇特的碎片化:一會兒是個風流的教師、一會兒是個滿腦子壞水的“朋友”,一會兒是個有著漂亮妻子的丈夫,一會兒又被莫名其妙地戴上了綠帽子,一會兒是個說出女人的肚子是“天鵝絨”的酸文人,一會兒又是個有一手好槍法的孩子頭……饒有意味的是,他和黃秋生重演了一幕《芙蓉鎮(zhèn)》的經(jīng)典場景:兩個人的腦袋一上一下躲在門背后,偷看著畫外某個風流女子。這一次,他自己取代了當年劉曉慶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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