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文濤鏘鏘竇文濤

發(fā)布時間:2020-04-11 來源: 感恩親情 點擊:

  我們節(jié)目字幕里打“本節(jié)目言論純屬嘉賓個人意見,不代表本臺立場”,我說,“本人言論不代表本臺立場,也不代表本人立場,管它代表什么立場      “小混混”逐漸被社會化
  
  我小時候沒想過做記者、當主持人。高中時是個文學青年,還想寫小說拿諾貝爾獎呢?筛呖紙笾驹傅臅r候我想,要當作家有兩條嘛,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那讀萬卷書這事只要有個圖書館就行,不必非得上中文系,我得找個能讓我免費行萬里路的職業(yè),就報新聞系了。所謂理想,就是當時這么個亂七八糟的想法。
  上了新聞系以后又變了,看了一些書,什么《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對記者產(chǎn)生向往,像索爾茲伯里、法拉奇。
  我想我們那時候要感謝校長劉道玉,開明嘛,學分制,學生可以不上課,老師上課不點名,非常寬松。不愛讀書你就去實習,就是考試的時候回來,三年級就出去實習了,大四幾乎在廣東干了一學期,反正我是挺有收獲的。
  一直到大學畢業(yè),都以為我肯定是做幕后的。第一份工作在廣東電臺少兒組,組長是余瑞金大姐,她說你可以做主持人。我經(jīng)歷了中國廣播從錄播到直播的轉變,直播的時候對主持人的反應就有要求了。我常給組里女同事看手相,聊聊人家老公什么的,正好那時候要推出一個直播熱線電話節(jié)目叫《家庭詠嘆調(diào)》,大姐發(fā)現(xiàn)這小伙兒挺能白話家長里短的,就讓我當了主持人。
  那時我才發(fā)現(xiàn)我能做主持人,還正好符合當年中國最牛主持人的條件:就是說自編自導自播自剪,這些我都能干。
  后來到了鳳凰,做節(jié)目我腦子里得多根弦,要注意說多錯多,禍從口出。有時也不知道說什么就得罪誰了。說實在的,壓力不僅來自上面,很大程度上還來自下面,甚至來自對面。
  其實我是膽子非常小的人,最早的時候做《鏘鏘三人行》,基本上是自己想說什么就說什么。那時候鳳凰還沒網(wǎng)站,也沒今天這么大影響,大陸觀眾來信寄到香港也貴,香港更沒什么人看這個普通話臺,所以是一種不了解觀眾反響的狀態(tài),說了就說了,在大陸觀眾里頭鬧出什么事兒我根本不清楚。所謂“黃段子”就是那時候講的,無知者無畏吧。
  
  其實那個時候黃段子占的比例極小,但后來得知影響不小,因為碰了禁忌。我一直有個念頭,就是讓這個節(jié)目永遠接近真正私底下的聊天,無限接近。聊天就要在生活中找根據(jù),那個時候飯桌上大家都愛講黃段子,我也就記下來在電視上說了。港臺電視里有情色男女的內(nèi)容,我也覺得只要別露骨講講無所謂,娛樂嘛,甚至都不大想到這成人笑話在大陸電視里是前所未有的。后來想當時不知多少人罵我下流,虧得那時候幾乎聽不到大陸方面的反應,要聽得到,即便不同意我也不會再講了,我怕惹事。劉長樂老板度量太大了,后來才知道他為這事幫我扛著很大壓力。
  后來也就不講黃段子了,倒不是因為覺得不對,而是興趣變了,F(xiàn)在跟朋友們聊天也很少講這些了,什么東西老講老講也就膩了。我說段子的本領不高明,留下這么個名聲不是因為我講得好,而是因為我講得早。但不得不承認,不管好名壞名,黃段子在《鏘鏘三人行》早期從默默無聞到小有名氣的過程中起了刺激作用,所以說資本原始積累都是血淋淋的,一個東西最初火起來好像總得干點犯規(guī)的事兒。
  所以我說,《鏘鏘》10年就是一個小混混逐漸被社會化的過程。在你影響擴大的時候,社會總有非常強大的一種力量要改造你,不能讓你像初生嬰兒一樣赤裸裸。
  從我知道有觀眾那天開始,就很難避開虛偽了。文道說,虛偽不是壞事,沒點虛偽人類社會就成動物世界了,也有道理。你說我這個笑有沒有表演的痕跡,我曾經(jīng)以為上臺是不用演戲的,但這個社會讓你必須這樣,所以只能追求當個好演員。但好演員不等于虛偽,真聽真看真感覺,你能不能在節(jié)目中調(diào)動起真情實感?這就叫一種職業(yè)情感吧。在錄像的時候,說起出租車司機的慘況,說起地震災民,你確實會動感情啊,人非草木嘛。不過下班了回到私人生活里,這些我就放下了。我給你數(shù)數(shù)我這些年的外號――“天下第一黃”、“小痞子”、“包青天”(因主持《文濤拍案》),你看多矛盾。叫我“包青天”把我嚇著了。這意味著你可以審判人,但是你有什么資格審判人?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人。還叫我“拉皮條的”、“話癆”,哪個是我呢?都可以,朋友給我一外號就叫“都(竇)可以”,你叫我什么都可以,正好幫我看透名聲是什么東西,我又是什么東西。
  
  即興、隨興,然后盡興
  
  《鏘鏘》它有一個根,很好玩,等于把生活中的一種現(xiàn)象――就是聊天,搬上電視。你看典型的西方電視節(jié)目,程序嚴格,角色清晰,分工明確,主持人該干什么干什么。只有聊天,主持人也不像主持人,嘉賓也不像嘉賓,界限模糊了,跑題跑不停,就是跟著感覺走。
  大家都在問我一個節(jié)目怎么能堅持這么長時間,這有什么了不起的呀,老板說做就做,說不做也就不做了。我是個打工的,他認為有價值我就要做,他讓我做一輩子我就做一輩子,他讓我下課那你明天就見不著我了。
  從另一個角度講,觀眾會喜歡它多久,這我不知道,也不能控制,只要還有觀眾需要,我永遠做不完。因為話題是跟著新聞走的,生活每天都是新的。
  你得又變又不變。你變得急了,可能丟了老味道。不變,又怕大家疲了。媒體實際上是不斷出錯又不斷糾錯的過程。我無往不在錯誤之中,從一個極端奔向另一個極端,碰了壁再往回找,左搖右擺老想找平衡?赡阌肋h踩不上正點兒。
  我這個人耳朵軟,沒主見沒遠見沒定見,愛猶豫,什么人都能影響我,誰說我都聽。平常做節(jié)目,沒人說我就按自己的來,有人說我就盡量采納,好聽點叫海納百川,其實就是大雜燴!皦ι咸J葦,頭重腳輕根底淺;山間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這話是罵人的,可我老覺得說的像我。墻頭草隨風倒,在我身上能反映各種風向這也不錯。
  我老跟組里說,咱這節(jié)目每天一集,一年300多集,足夠把每種路線都裝進來試試?赡苁翘澚,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想失去,最好沒一個人不滿意,包括我自己。我想既然是吃開口飯的,有一個觀眾不滿意那也總是我本事不夠吧?礃幼右惠呑右膊荒軌蛄。
  可還是要求發(fā)展嘛,形勢比人強,推著你往前走。就我個人來說,以保住飯碗為底線,我沒盼著有多么火,也不希望有多么成功,我定位這是一個小眾節(jié)目,但媒體還是有貪心,恨不能影響力鋪天蓋地。鳳凰實際就是在言論上有一定自由空間,特別是在時政方面,如果這空間你不用,就等于現(xiàn)成的便宜你不撿。
  (梁)文道、(許)子東和我仨人就是“老友記”,有時候我說了一段話,我心里希望下面文道說什么,往往文道接下去還真就是說什么,你看這默契別人很難代替,我們仨也算心連心藝術團吧。如果這個節(jié)目是每周一集,那繼續(xù)“老友記”也許還行,但幾乎每天一集,這么大的量,一年300集光靠我們仨明顯不夠。所以還有像(孟)廣美啊吳淡如啊,女嘉賓會給節(jié)目增加軟性的輕松的元素,太需要了也太難找了。
  北京的嘉賓我認為很有價值,他們做的節(jié)目少了過去的味道,但有另一番味道。比如說王克勤,專門研究出租車問題的,他雖然不能談笑風生,但當這樣的人出現(xiàn)的時候,還有一個衡量標準就是:他講的這個事情太重要了,他揭的這個內(nèi)幕不是給觀眾用來消遣的,關鍵在于各地頻頻發(fā)生出租車司機事件的時候,他講出來我們不了解的東西,原來許多出租車司機處于這么一種狀況。這節(jié)目在輿論監(jiān)督上有效。
  大型節(jié)目其實并不難,有很多東西可以彌補空缺,三個人談話不能斷,不能冷場,你得像水一樣無孔不入,填滿每個縫,要不怎么說穿針引線呢?還得有觀點,有趣味,有段子。我覺得《鏘鏘三人行》有一點是好的:平等平民,是喜歡的朋友間的聊天,誰也不說一定要壓倒誰,而是求同存異,觀眾看了之后說,哦,原來這事有不止三個看法。
  我曾建議文道開個專欄,說我給你個題目,叫“論不合時宜”。我說你們公共知識分子永遠是不合時宜的,永遠是反對派,甚至有時為了堅持己見不惜與人民對立。但這個極端的存在也是有好處的,讓他說,你可以不聽他的,社會需要這樣一種聲音,這個聲音哪怕微弱,但只要在那兒,選擇就多一種參照。
  這是個非常high的事,也是活受罪。22分鐘內(nèi),我腦子里有8個人,各司其職。比如才剛聊8分鐘,導播耳機里就催:“文濤,行了啊,別講啦,該放廣告啦!倍啻驌羟榫w呀。可我就得一頭接話茬一頭踩剎車,“鏘鏘三人行,廣告之后見”。還有,這個嘉賓一氣兒說3分鐘了,不能老是他一個人說啊,我得引那個人說說,還要考慮如果他說得很好很重要呢,是不是插個問題讓他快點翻出底來?還是讓他說到5分鐘?你必須即場判斷內(nèi)容編輯內(nèi)容。
  咱不說別的,就從主持人角度講,看上去三個人很容易啊,他說完你說,你說完他說,實際上沒這么容易,都是即興的。我只知道從哪兒開始聊,有個話頭,可待會兒聊到哪兒去只能看現(xiàn)場發(fā)揮了。主持人只能見機行事,以萬變應萬變,預想的多半用不上,因為不能不自然,最好是如風行水上,自然成紋。你跟朋友吃飯聊天,總不能先商量好我先說第一點,你說第二點,他最后總結吧,那飯就沒法吃了。所以說最主要的是即興、隨興,然后盡興。
  
  本人言論不代表本人立場
  
  我所有的想法都是似是而非的,我過去說我是反復無常的小人,就是說想法一直在變,F(xiàn)在可以改一下,可以說反復有常――反復猶豫、首鼠兩端反而是我的常態(tài)。這個性格其實對做《鏘鏘三人行》是有好處的。因為自己沒有立場,能聽得進別人的立場,在各種立場間是個平衡。當你沒有定見的時候,在種種觀點間找平衡就是你的能力,這可能恰巧就是一個言論節(jié)目需要的。
  我在節(jié)目里說的任何一句話都是說說而已,聊天的談資,不為表達觀點,沒那么嚴重。有人跟我較真了那可真是誤會,我根本沒什么觀點,每秒鐘都好多念頭出來,自己都弄不清到底哪個是我的,或者說什么觀點對我來說都一樣,都當談資收集,拾人牙慧,人云亦云。我就是干這個的。我說點什么呢,都是希望你們愛聽,希望你們開心。要是不喜歡我這樣講我就換個樣子講,大家有話好好說。朋友聊天嘛,怎么著都行,這段時間過得有意思就行。我就是愛憎不明、是非不分,我希望大家都高興。你到我這里聊天,你開心了么、暢所欲言了么?你講痛快了,我就高興了。估計上輩子我是個伺候人的。(笑)
  主持有現(xiàn)場觀眾的節(jié)目我很少大笑,但三個人聊天呢,我就經(jīng)常笑,熱鬧些、活潑些。為什么這樣呢?有現(xiàn)場觀眾的,嘉賓說點什么大伙哄一下笑了,氣氛就有了;要是錄影棚里就仨人呢,我就本能地條件反射地愛笑,等于我充當現(xiàn)場觀眾了,給嘉賓配點反應,要不然孤零零太冷清了,越說越?jīng)]勁。當然笑也得是自然的,跟人同聲同氣的,要不然成傻子了。
  聊天不同于采訪,除了問,我還得想自己要說什么,注意聽他們說什么,真聽真看真感覺,要不怎么知道我說什么?總得有個上下文銜接吧。說是跑題跑不?墒悄阃膬号?跑多遠?還回來嗎?怎么回來?還得意識到話題的敏感,又要聊得痛快,又要拿準尺寸……這一切都是現(xiàn)在進行時,跟直播一樣的,片頭片尾連進廣告一次合成,沒法遲疑不容后悔。好壞就這一錘子買賣,缺斤短兩什么的都得在這22分鐘3part內(nèi)找回來,要不就立馬決定忍痛割愛。錄到最后一分鐘你才知道全篇是什么樣――這是一種高速腦力勞動,會造成意想不到的效果或惡果,幾乎來不及想,近乎直覺,電光火石間心里打個閃,張口就來,碰出個火花自己都驚訝。每次錄完像當天下午直到夜里我都是呆呆愣愣的,腦筋停轉的感覺。你別不信,生活里我是個糊里糊涂不靠譜的人,只是做節(jié)目的時候有高度集中的腦力激蕩。也正因為這種勞動的不確定性,我對自己的節(jié)目沒有滿意過,總覺得沒做好。
  
  現(xiàn)代中國電視業(yè)對數(shù)量和速度的需求太大了,經(jīng)常讓我有一種不得不粗制濫造的無奈,這是跟我家風很擰巴的事。我們家的人沒什么大局感,但是會對小事無比較勁,甚至有點無聊,有點強迫癥。比如《鏘鏘》有時候錄多了兩分鐘,我就總想自己跟編導一起來剪片子,其實人家干得比我好,可我還怕剪得不妥當,為這兩分鐘的取舍能折騰一兩個小時,你說有必要嗎?主要是今天晚上干這個,就沒空看資料準備明天的節(jié)目了。有幾次我還真就任性到去干這個不該我干的事兒,不管明天了。
  沒有成功的感覺。不僅才識不夠,時間也不夠。如果不做這么多這么密,我想我可以給觀眾好一些的節(jié)目。可大概媒體就是個隨風飄散看過就算,差不多就可以,不需要更好,他們都說更好是好的敵人呢。
  門類不同,精粗的標準也不同。我特羨慕導演,磨一年拍個電影,盡可能改到自己滿意,完了他可以說這是我的東西我負責。我做幾千集了,沒臉說這是我的東西,不能為我的出品負責――它沒達到我的質(zhì)量標準就播出去了。我們節(jié)目字幕里打“本節(jié)目言論純屬嘉賓個人意見,不代表本臺立場”,我說,“本人言論不代表本臺立場,也不代表本人立場,管它代表什么立場!保ㄐΓ┮驗槲铱傄詾楸緛砦铱梢宰龅酶谩⒆龅阶约簼M意的,F(xiàn)在只能說我是個打工的,首先得滿足生產(chǎn)任務。每個行業(yè)有每個行業(yè)的節(jié)奏,你要不適應就不該干這個,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適應了這個節(jié)奏。
  中國的很多問題都是因為量。你做那么多,怎么可能都做好呢?說多快好省,可“多快省”和“好”可不是親兄弟。一定是一分投入一分產(chǎn)出,如果你是一分投入十分產(chǎn)出,那你肯定是該給的錢沒給。為什么在中國復制成風?原樣在那兒,只要投錢,“咣嘰”就出來了,簡單速效。
  但我們這種節(jié)目,前面沒有成功道路可以照著走,每一步得自己摸索,還常摸錯,不是說老板給我一筆錢就能怎么著,真要給了,說實話我都不知道怎么花。我老覺得這個節(jié)目像中國改革,完全是新情況,摸著石頭過河。試過改變,不行,最后還走改良的路,基于意見不斷微調(diào),未來也不知深淺,但驀然回首,這么多彎路也就是我走過的路了。
  
  我總是暗叫一聲慚愧
  
  我羨慕過很多人,總覺得自己靠嘴皮子吃飯有點害臊。傳統(tǒng)觀念吧,總覺得這人靠說話吃飯,創(chuàng)造什么財富?反正不高。再有一個就是,你也很難相信,干這行到今天我都有愧,有愧于觀眾。以我的本事,我不配在現(xiàn)在的位置上,覺得丟人。
  我名氣不大,可比起我的真才實學,還是顯得大了。所以聽見陌生人叫我就害臊得慌,盡量少出去現(xiàn)眼,露一回臉就丟一回臉。還是偷偷窩著,一個人琢磨點自己的事,至少看書學習積累積累吧!叭瓴圾Q,一鳴驚人;三年不飛,一飛沖天”;“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現(xiàn)在這些都成了遺跡一樣的東西,F(xiàn)在是肚里沒貨還天天往外吆喝,或者肚里剛有點貨就恨不能立刻賣給全人類,一樣貨色賣了一遍又一遍都不嫌煩。
  咱不說別的,就說嘴皮子。我?guī)т浺艄P就是要錄下人說話,好的可以收藏,還可以整理成文字,因為可遇不可求。最妙的聊天都在生活里,我能吸取很多,但是講老實話,越研究越明白自己不靈,時時處處都能發(fā)現(xiàn)人家說得太絕了,學都學不來。我就知道我這輩子也就是個庸才,也就是混碗飯吃。說到語言藝術,說到精彩,我只能是一個愛好者、一個記錄者。
  我心里永遠向往真本事。你像阿城老師,跟他在一塊兒,我就盼他興致好,愿意多說兩句,我太喜歡聽了。你說現(xiàn)在這樣一個喧囂的世界,他有什么名氣?他也沒想出名,對他我就有對老師的心情,大家一起吃飯,我豎起耳朵聽他說的每一句話,他的口才、他的文采、他的洞察力,就在朋友的談笑間隨風飄散。有些個有名的跟他相比,不是天差地遠么?還有上過我們節(jié)目的王朔、王蒙老師,還有好多嘉賓,他們那個表達比我不知道強多少倍,他們的語言有根,我還沒找著根兒呢。
  我并不高,但手低眼高,我有鑒賞自己這門玩藝兒的眼光。那些聲光畫電、人多勢眾的節(jié)目,是所謂打群架的。我這兒就仨人,小節(jié)目一個,確實沒法比,可內(nèi)行不是光看這個的,內(nèi)行看的是你說的手藝。該怎么說這個事呢?有的節(jié)目就像大片,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我是內(nèi)行,一般觀眾是好看就行,但我從專業(yè)看就看出別的了。比如你主持的這節(jié)目錢多,那當然會好看些,那我也就只能看見你錢多,你本人呢,你怎么樣?我知道你的高低。有時候是節(jié)目托人,有時候是人托節(jié)目。
  同樣是說話,你可能以為自己還不錯,那是因為你不知道還有更好的。孔子的《論語》就是《鏘鏘三人行》啊。孔子述而不作,老和弟子們聊天,弟子們記錄整理成文字,整個一聊天記錄。就說話而言,那達到了多高的水平!哪朝哪代都有聰明人,都鑒定過了,都認為值得保留,這才傳到今天。
  再說釋迦牟尼,講經(jīng)說法,幾十年如一日,跟成千上萬人說,就是和你聊,把你都聊得開悟了。他老人家多能說呀,這才叫能說會道。
  你再說諸葛亮,舌戰(zhàn)群儒,一言能退百萬兵,一通干聊,生生把對面將軍聊得倒撞下馬活活氣死。聊死你,這什么功夫?
  我還找來奧巴馬演講的視頻,看中文字幕,我要研究為什么他的說話能有催眠的效果,他的感染力從哪里來,這都是我研究的科目。
  你能不謙虛嗎?簡直是心虛。望塵莫及,這輩子也就是個欣賞學習吧,怎么可能以為自己還行呢?差太遠了,我們都是一般人,有點機遇還以為自己又怎么著了,知道害臊嗎?我這點本事當?shù)闷鹉敲创髠鞑シ秶鷨?咱們古人說話的境界叫字字珠璣,這樣的人才配得起這么大的傳播面,我不配。所以我總是暗叫一聲慚愧,老覺著自己猴戴帽子――裝人呢。
  
  主持人每天該練什么呢?
  
  表面看,節(jié)目里的內(nèi)容都是主流話題,很入世。但作為一個主持人,我琢磨,這些事兒其實跟外面的世界沒什么關系。有些人是真的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我不是。雖然天天聊的都是這些個事,但這些只是談話材料,我最關心的還是趣味和表達本身。誰能把話說得有意思?甭管你什么思想什么故事,怎么表達?偏激點說,表達決定一切。你看平常生活里你喜歡一種朋友,就叫會聊天的,你根本不在乎他的觀點,就是覺得好玩,不管他說什么,大伙都愛聽他說,我對這個感興趣。
  
  再一個就是我覺得自己水平還太低,沒功夫折騰別的事,弄我自己這一路還弄不完呢,我都不知道怎么來提高。主持人算個門類嗎?可入這行,你都不知道怎么提高。學武術每天可以練功,蹲馬步;唱戲的講究拳不離手曲不離口;職業(yè)學校培養(yǎng)技工也有一套辦法,主持人每天該練什么呢?
  我想提高啊,可我找不到辦法,也沒前人告訴我經(jīng)驗。一般來說,博覽群書、增加知識總有好處。還有一說是做人,主持人嘛就是在電視上做人,那做人的水平又該怎么提高呢?
  我覺得佛教給了我很多營養(yǎng)。我親近佛教,也看佛經(jīng),但不算信佛。我不能證明佛教是最終的答案,但我老有一種模模糊糊的感覺,好像靠譜,好像能通向真相。佛法有一點是我評價很多事情的指引,就是不著相。我給你說什么是著相,播音腔就是很明顯的著相。不是說播音不好,而是成了“腔”就太著相了。
  我沒學過播音系,沒研究過,瞎聊啊。播音腔啊,我的感覺是,跟革命有關系。電臺的老編輯跟我說,最早在延安的時候,短波電臺,要把共產(chǎn)黨的宣傳播到南京。那個短波信號是非常不好的,所以呢技術上來講,播音就需要非常清晰嘹亮;再有,中國從“五四”開始,大街上演講的青年都是慷慨激昂的,革命有革命的語言,高亢的激昂的,這種聲音就沒斷過。
  播音腔這個發(fā)音美學啊,它要發(fā)出一種金屬般的聲音。你想這個金屬般的聲音那不就是非人的聲音么。我絕沒有罵人或嘲諷的意思,我是很中性地推導出這是培養(yǎng)一種非人的聲音,其實像京劇、歌劇,目的不也是培養(yǎng)一種“非人”的聲音嗎?非人的聲音不一定是壞聲音,也可能是超好的聲音。
  這是革命的美學,只能發(fā)生在革命主導的情況里。媒體多元化、言論自由化的社會里,你這個味道只可能是選擇之一,不會是全部。這還跟意識形態(tài)有關系,咱們這種播音,不能用好或者不好來形容,它深深影響了中國幾代人的表達方式。
  以前所有的中國人一上臺,包括廠長講話,都要換一種聲調(diào);今天,各地領導做報告,也都近似這樣一種口吻。一個香港人或美國人要在內(nèi)地一個隆重的場合上臺講話,那他絕不可能是這腔調(diào)。你說不是人話?我說播音腔怎么不是人話,人嘴里說出的話當然也屬人話,也有意思,也算是一種創(chuàng)造發(fā)明。真正怕的是千人一面。我們可以預見,某一天所有主持人都說你所謂的人話,那時候我就弄一個播音腔,與眾不同啊,這是你的創(chuàng)造!
  老實說,我覺得播音腔和中國譯制片也可以是一種聲音藝術,但藝術最怕全都一個樣。那么多專家琢磨的人類的某種發(fā)音吐字,也算千錘百煉。比如羅京,我喜歡他,在他的那個行當里,我感覺他達到了一個標準,但是不能成千上萬的人都和他一樣,那就恐怖了。就像齊白石說的:學我者生,似我者死。
  
  從相聲和繪畫中學說話
  
  最直接的本事是說話,這怎么提高呢?我一直在尋找,只要和說話有關的我都想聽想看。包括卡耐基那些個交際推銷術我也看,總有可以吸取的。比如主持一個會議,要介紹一個人上臺,通常我們都說首先有請《南方人物周刊》著名記者張歡,再說他怎么怎么樣;卡耐基的方法是倒過來,先不提這人是誰,說我給大家介紹一人,他寫過什么什么,有什么事與他有關,引起懸念,最后一句再翻底:……這個人就是張歡,有請張歡。大家“嘩”鼓掌。你看一個簡單的小串場里也有技巧。
  比如相聲,馬三立,太了不起了。我8個小時聽同一段相聲,一遍一遍反復聽。我就能這么聽,聽多了你才知道他了不起的地方。比如說他的《白事會》,講的是一般忌諱的死事喪事,卻能把你給說樂了,一段里頭囊括說學逗唱,有知識有文化有民俗,真見功夫?稍垴R爺爺?shù)谋硌輩s像沒表演,若無其事,所謂“我本無心說笑話,誰知笑話逼人來”。
  還是用“著相”來論,有的演員太著相了,抖包袱太使勁了、太刻意了,就差下去胳肢觀眾了。你看馬三立,似乎是王顧左右而言他,但是跟捧哏的一唱一和,下下都在點兒上,他的幽默感和節(jié)奏感就像天生的。他說家里老人死了,大哥大姐商量怎么辦喪事,讓你覺得,天津人聊天就這味兒,太地道了。大家都喜歡馬三立,但里面的細微之處都能聽得出來嗎?
  聽他的相聲我能聽出一種美感,那種市井生活感簡直就是生活本身在自然流露。他嗓音沙啞,有種幽幽的滄桑味兒,讓我想起走街串巷漂泊一生的江湖藝人,浸透了人情世故,又讓人笑透了人情世故。聽他的聲音,我甚至感到一種蕭蕭之意。
  他的相聲也不全那么好,有些明顯是政治掛帥年代的應景之作,馬上就能聽出來擰巴,可以想見一代老藝人當年的無奈。
  你說我琢磨這些對我做節(jié)目有什么幫助?我不知道,我只是欣賞,一遍遍地聽,當背景音樂聽,近似一種迷信:我干這行的,是不是該整天和這些老師在一起,讓他們的聲音環(huán)繞著我,就跟燒香似的,會不會他們的在天之靈能護佑我一下?(笑)
  我喜歡看畫,現(xiàn)在也學畫。有些好朋友是畫家,我向他們學習,他們教我如何去欣賞,比如去欣賞宋朝的畫,那種快樂無以形容。后來發(fā)現(xiàn)畫理可以入話理,比如說中國古人論畫有6個標準,第一就是氣韻生動。呆板僵硬的,氣韻就不生動,生動就好看,就活了。
  再一條就是經(jīng)營位置,繪畫的布局。我也用這個來看節(jié)目,為什么有的《鏘鏘三人行》是沉悶的呢,一個原因就是實的地方太多了。中國畫就講究虛實相生,比如剛才一大片話都是說正經(jīng)的,我就得適時講點段子,開個玩笑,得岔開點氣。那你要全是段子呢,你就流于雜亂無章,過分刻意,或者是格調(diào)太低。
  電視是個時間流程,繪畫是個空間布局,實際兩者的理是相通的。
  你試試用看畫的眼光來看節(jié)目。有的節(jié)目信息量太密了,恨不得把所有有用的信息都塞一塊,這樣觀眾就累了。你看說評書,為什么說了一段他喝口茶,或者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這是節(jié)奏,你得錯落有致,豎著看起承轉合,橫著看搖曳多姿。
  你看領導作報告,有時候為什么悶呢?一個原因,從結構上說,就是一大塊一大塊同類內(nèi)容板結在一起,不開氣。毛主席不這樣,毛主席要念稿也不靈,可他自己的話說得挺活的。那時候全中國就他一人言論自由,一自由個性就出來了,他能跟基辛格開女人的玩笑。有的領導開會講話大家特愛聽,為什么?我就琢磨這個。你看我們劉老板就這樣,他給你講一個嚴肅的,大家聽得挺鄭重,這時他陡然翻出個極不嚴肅的笑話。大家全樂了。
  過去的經(jīng)典節(jié)目都是說一定要有主題,先提出問題,再分析原因,再研究對策,最后得出結論。你看《鏘鏘三人行》完全不是這么一種結構,它是種種不同內(nèi)容的拼貼。但拼貼怎么能渾然一體、自然銜接呢?我就看畫里兩個部分之間是怎么過渡的、怎么轉化的,很有啟發(fā)。
  
  自己談戀愛快感程度高
  
  我是個非常討厭責任的人,這個工作讓我認識到,不負責任你飯碗就砸了啊。要說理想,我贊成言論自由,當然我不是什么主義者。我曾經(jīng)跟那些主義者開玩笑,我最多就是個同情革命的開明士紳,我不會為了你們的事業(yè)付出生命,付出收入我都不肯。但我大體上知道這似乎是好的,你們要干點好事呢我能幫忙就幫一把。
  有時候節(jié)目政治上有風險,我真是竇娥冤哪。朋友都知道,我對這些政治經(jīng)濟,壓根就不感興趣。但我捧著這飯碗,必須要學習,我只是模模糊糊知道正義的方向,但我真的不知道正義是什么。不過我很認同人生而平等、生而自由。每一個人都有權利在不傷害別人、公平競爭的前提下追求他的個人幸福,我覺得這是最根本的。
  文道有一次講得很有道理,觀察中國人的道德觀特別好玩:香港的八卦周刊,骨子里是一種特別陳舊的道德――搞婚外戀啦,他的婆婆對她怎么樣啦,露點啦,全是這一套,全是小市民價值觀,他們就用這個來拍案驚奇,就搞些這個。
  我不是說別的,這玩意有意思么?我承認有快感啊,但快感程度低了,真的。你沒吃過龍蝦,你就覺得饅頭好吃了。這個又不能說,你一說好像就有優(yōu)越感了,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所以只能互不侵犯,你要是還侵犯我,這就太什么了。中國現(xiàn)在就是肆無忌憚侵犯個人的空間,越界了。
  我尊重你對別人隱私的愛好,那玩意我都經(jīng)歷過,不管是作為編者還是讀者我都體驗過,F(xiàn)在我覺得這個快感程度低了,為什么不多關心關心自己呢?或者說我也談過戀愛,聊別人談戀愛不如自己談戀愛快感程度高,這你承認么?
 。ㄅ藢δ阋馕吨裁?)世界上最美的東西之一。對不起,我口誤了,女人不是東西,是大寫的人。我也不敢說我愛女人,事實上也給女人造成過傷害。(婦女也給你造成過傷害?)那是應該的。
  佛經(jīng)里說:如其然如其然,是這個樣子是這個樣子,也不批判也不譴責,就是這個樣子,我還是覺得惋惜。因為生命太短了,世界上有多少有意思的事情啊,他們不知道!知道什么是好的就不會狂妄了。現(xiàn)在多少人狂妄啊,沒什么可爭論的,就是你沒見過。權力為什么能得逞?是你自甘愚昧。權力也有正確的一面,但錯誤權力大行其道就是因為我們不知道嘛,不知道才被蒙蔽。有些事你沒法和人說道理,道理很簡單,也就是這本書你看過他沒看過,這個事你知道他不知道,沒什么復雜。比如我做“中國遠征軍”,收到一個觀眾給我的信:抗日就是我們共產(chǎn)黨啊,有國民黨什么事!我承認你也滿懷正義,可我沒什么可說的,就是我知道你不知道。
  我為我的父母惋惜。首先是很多知識他們不知道,比如他們原來還認為抗日戰(zhàn)爭國民黨就是在那里搞破壞,最后被我們趕到臺灣去了。他們不能理解同性戀。咱們說最俗的,好多好吃的,他沒吃著,這都讓我惋惜。
  
  平時我們老說群眾,你能給我指出誰是群眾呢;我們總說弱勢群體,其實應該慎重使用這種抽象詞匯。我的眼里沒有群眾,只有一個一個具體的人,一個不維護個人自由的社會,集體自由也不可能實現(xiàn)。歷史上多少野心家打著人民的旗號,人民無所指,個人才有所指。
  在我看來就是陳寅恪說的那個問題,“獨立之人格,自由之思想”,這話太根本了。你沒辦法給所有人這么去說,但是任何一個我想他好的人我都會去說,因為你知道這樣有多好。
  咱們每一個人都是“獨立之人格,自由之思想”,每一個人都去尋求自己感興趣的東西,每一個中國人素質(zhì)都很棒,藝術素養(yǎng)、人文素養(yǎng)、生活素養(yǎng)都高,你這國家能不好么?
  我現(xiàn)在就接受茅于軾說的,在種種道德當中,中國現(xiàn)在最需要講職業(yè)道德。職業(yè)道德是最大的愛國。所有講愛國的人,你在自己行業(yè)是不是行家里手,自己的活干好了沒有?每一個中國人都把自己的活兒干得保質(zhì)保量,這國家能不強大么?
  我是什么都想知道,什么書都看。咱們不說什么歷史問題,就說法國,老師帶著孩子去盧浮宮。一堆孩子坐在盧浮宮的地上,老師給他們講這個畫好。法國一個出租車司機,即使不會欣賞畢加索,他也知道畢加索的東西是好東西。從小就欣賞美,從小看人類歷史上一切的精華,人的眼界就不一樣了,你說是不是?
  
  我們富人是這么想的
  
 。ㄟ@就是你解決這個世界大問題的辦法?)咳,我連自己都解決不了,還解決世界?我覺得這個世界對我很好,真的。那天有位老哥跟我說中國現(xiàn)在是歷史上最好的時候,結果招來很多人罵他,說中國這不好那不好的。我說,我不知道中國現(xiàn)在好還是不好,我只知道它現(xiàn)在對我很好。
  過去有人給我算命,挺對――不缺乏。從我一開始一個月掙99塊錢,到現(xiàn)在多不少,什么時候我也沒有特別覺得缺錢,我從不買自己買不起的東西。
  我在廣東電臺一個月100多塊的時候,幾千塊錢的東西我不知道也沒想要,也就不會不知足,小日子過得也挺樂呵。缺不缺乏在你的感覺,我的感覺是不缺乏。
  我這個人一直都是比較被動,不會向外擴張。再有一個算命的,說我偏財運是零,就是沒法在本行以外賺大錢,也挺對的。甭說買股票買彩票了,平常單位里抽個獎都沒我的份,小時候個個小朋友都能從地上撿著錢交給老師,我走路一直低著頭,一分錢也沒撿著。
  偏財沒有,但資料顯示我正財運很高,就說這人一輩子都是最原始的方式――干活拿錢,當然也是效益比較低的,一點一點地掙,從沒有一堆大錢砸我頭上,連廣告都沒拍過。偶爾走個穴,接個商業(yè)活動,雖然人家找我不見得是因為我主持得多好,大概是沖我有點小名?晌乙欢ǜ约赫f,我是真給人主持了,干的是本行的活兒,體力勞動,拿的是勞務費,咱沒拿名氣賣錢,賣的是手藝。多阿Q啊。我在這方面有一個挺擰巴的心理:又貪錢,可按我的性格,每次出現(xiàn)在大庭廣眾之下又是活受罪,所以我覺得我的錢不白拿。
  碰上這種事,他們愛跟我說活動影響大,多少電視臺播,多少人看。其實越這樣我越不愛去,我想去一些影響小的商業(yè)活動,越內(nèi)部越好。我是這種心態(tài),掙錢最好能偷偷摸摸掙點得了。
  這說明我本質(zhì)上是不喜歡登臺的,而且對靠名氣還是靠本事掙錢有點較真。婊子、牌坊兩頭拉扯著我,我不干凈,也不太臟,有個原則,但有時守得住有時守不住,沒有統(tǒng)一人格,多種價值觀在我身上并存,搞得好就和諧社會,搞不好就人格打架,瀕臨崩潰。
  憑力氣吃飯憑專業(yè)吃飯的好處是心里踏實,有一點生活自由。我不需要應酬,不認識誰我也無所謂,吃飯基本可以只跟我最喜歡的朋友吃,玩也跟自己人玩,不少做生意的、做官的就常常身不由己,不喝酒的自由都沒有,玩也玩得不純粹,夾雜了別的東西。
  錢多少算夠?能讓我維持現(xiàn)在的生活就可以。但是呢,你有一個朝不保夕的感覺,你不知道你這份工資還能掙多久。干我們這行的,你怎么知道你還有市場呢?隨時你就沒市場了,那你有沒有積蓄來維持這種工資水平下的生活?現(xiàn)在可以將來怎么辦?你要這么說,就變成掙多少都不夠,就變成沒安全感。現(xiàn)在很多人都沒有安全感,不是說現(xiàn)在的錢就不夠生活,而是說到以后,哪天觀眾不需要我了,我就不值這錢了,覺得沒保障。
  我現(xiàn)在經(jīng)常提醒自己戒貪,很多錯誤都是臨時一貪。我的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很好了,要感恩啦。當然也有個別時候早上起來特別想錢,一時興起寫情書,抬頭就寫:“錢:我想你,想得睡不著。”(笑)
  有一次節(jié)目上我說我沒錢,結果網(wǎng)上萬炮齊轟,說你有什么資格哭窮,多少人還吃不上飯呢!把我給教育了,大伙非把我逼到有錢人行列,后來,我一開口就說,這個事吧,我們富人是這么想的……(笑)
  
  一切都是因為生活太美好了
  
  我喜歡沒目的地看書,做我覺得有意思的事。
  我不會主動想去旅游,但我一去可能就不想回來。我坐火車,從來都不睡,我爸也這樣,一路上貪看車窗外的風景。
  我還喜歡看畫,有一段時間泡吧,但那個勁兒過去了。眼下就喜歡跟好朋友聊聊玩玩,一個人就是看書、看畫。還喜歡錄音拍照,為了記錄說話記錄生活,隨身帶個小本子,看見什么想起什么就記一記。
  關在家里主要是看書,抓起什么看什么,翻到哪兒就從哪兒看起,沒看完就擱下,可以說我沒看完過哪本書。我屋里的書經(jīng)常都是七八本到處劈叉放著,完全沒類別,什么書都看。這兩天看過一本關于林彪的書、茅于軾的《中國人的道德前景》、王世襄的《中國畫論研究》,還有楊繼繩的《墓碑》、齊如山的《北平舊事》、吉本的《羅馬帝國衰亡史》,再加上《醒木驚天連闊如》、《漢賦的歷史》……太多了,我看書都是一些斷片,散碎的。
  
  正常情況,星期二、三錄《鏘鏘》,星期四錄《拍案》,周末我就與世隔絕。從星期天到星期一就又密集看話題資料,就是做功課嘛。
  你可能想不到我基本不看報紙不看雜志不看電視?葱侣勈俏业墓ぷ,要不是工作需要可能連新聞都不看,所以要感謝這份工作讓我不得不什么都知道一點。上網(wǎng)也很少,編輯們把相關話題資料匯總后發(fā)到我郵箱,我再打開看。這是工作閱讀的部分。私人閱讀時我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我把時間全都用在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上。我也崇拜偶像,一陣一陣的。比如有一陣我看U2的演唱會,看得如癡如醉,真棒!比如看電影《老無所依》,我很容易在一個小時內(nèi)就崇拜一個人,哪怕是很爛的一個電視劇,碰對時候也能把我感動哭了,但完了也就完了。
  我這種人,應該感謝時代感謝中國。基本上我想看的書我都看到了,想見的人也見到了,享受已經(jīng)很多了。多少年前,可能我這種人是不應該出現(xiàn)在電視上的。今天能憑電視生活,而且生活得不錯。我真的應該感恩。聽說美的規(guī)律就是參差多態(tài),不同的多元的平等的差異。我不是一個好的樣板,更不是一個道德上的先進分子,但中國電視上能容忍我的存在,就是保護生物多樣性,還是“雙百”方針好,要落實。
  看來我是個高度自私的人,90%時間都在想自己的事情。這個高度自私的副作用也不錯,我不會侵犯別人隱私,因為我不感興趣。高度自私的人最后就明白,尊重別人的自私,才能換回想要的生活。這個高度自私變成高度自閉,也不一定就是什么壞事,我采取的態(tài)度就是偷偷活著,不害人,對人盡量善意,做點善事――不用做慈善家,然后投入在自己的愛好里。我怕采訪,說白了就是怕麻煩,就是怕工作之外引起別人注意。
  社會是一個特兇險的社會,我又是一個特膽小的人,怕無妄之災,就想活在自己單純的個人世界里。我就覺得魯迅的詩好:“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躲進小樓成一統(tǒng),管他冬夏與春秋!
  當然有時候你沒事還有人給你找事呢。我的態(tài)度就真是破帽遮顏過鬧市。你罵我一句,我就當沒聽見,甚至走街上你踹我一腳,只要沒踹疼我,揉揉屁股頭也不回囫圇過去算了。反正你也沒對我造成太大傷害。這也算自保吧,別跟人起沖突。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我覺得生活太美好了,我的個人世界太美好了。生活里太多的事情值得去做了。我的一切態(tài)度都是為了保衛(wèi)我的個人生活。
  我就是《三國演義》里一種中國自古流傳的價值觀:“白發(fā)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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