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行之:艾因·蘭德為什么會成為艾因·蘭德?
發(fā)布時間:2020-06-08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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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社會如果掠奪個人通過努力而獲得的財產,或者奴役他,限制他進行思想的自由,強迫他去做違背理性的行動,那么,這個社會一定引發(fā)了社會法令與人的自然需要之間的沖突。從嚴格意義上說,這不是一個社會,而是一個通過幫規(guī)組織起來的暴民集團!
第一次讀到艾因·蘭德這樣的文字,我被深深地震駭了——在赤裸裸的真理目前,過日常歲月的人往往會產生猝不及防的感覺,那是一種巨大的思想沖擊力,是在你的靈魂深處造成的一次核聚變反應,它必將使你在某些方面得到熱能。能夠把你震駭的東西,具有絕對的吸引力讓你追蹤它,關注它。我注意上了很陌生的美國哲學家艾因·蘭德,尋找到了能夠尋找到的她的全部作品。必須承認,在最近十年之內,艾因·蘭德是對我產生巨大影響的思想家之一。她改變了我對事物的看法,把我抬升到了新的高度去看待社會與人生。她對我的巨大影響,我想,最重要的還是體現在小說創(chuàng)作上。沒有這個人,我很難想象能夠寫出目前已經寫出的幾部長篇小說,或者說很難把長篇小說寫到目前這個程度。因此,我對這個人充滿了尊敬與感激,就像我對叔本華、尼采、托爾斯泰充滿了尊敬與感激一樣。
艾因·蘭德1905年2月2日出生在俄羅斯的圣彼得堡,1926年,也就是在她21歲的時候流亡到美國。集權政治留給她的精神創(chuàng)傷促使她終生反對極權主義、官僚主義。她的主要作品是三部戲劇作品:《1月16日之夜》(1933年)、《理想》(1934年)和《再思考一次》(1939年),40年代到50年代創(chuàng)作的小說《根源》、《巨神的無奈》、《贊美詩》和《我們,活著的人》,哲學著作主要有《資本主義:不為人知的楷!、《誰需要它》等等。艾因·蘭德作品流傳最廣的是《根源》和《巨神的無奈》,這兩本書以前無古人的形式對人生問題給出了獨特的回答。她首創(chuàng)的客觀主義哲學倡導理性原則和激進的利己主義,挑戰(zhàn)兩千多年來的文化傳統(tǒng),成為當代世界最重要的個人主義思想的代表性人物。她的極端個人主義的倫理觀甚至在具有強調個人價值和尊嚴的西方文化中也顯得激進了一些,被人稱之為神經病患者,終生以謾罵和謠言相伴。但是,人類總是非常感念曾經豐富了這個物種的精神和思想的人,艾因·蘭德在人類思想發(fā)展史上仍舊留下了讓人無法忘懷的足跡。她的主要著作目前仍然每年有13萬-15萬冊的銷售量。1987年,美國成立了艾因·蘭德協(xié)會,意圖推進對艾因·蘭德哲學思想的研究工作。邁克爾·帕克斯頓制作的《艾因·蘭德:一種生活感》曾經獲得1997年奧斯卡最佳紀錄片獎提名。去年,在紀念艾因·蘭德百年誕辰之際,美國“客觀主義者中心”組織召開了紀念交流會,討論的主題是:“偉大的思想:蘭德批判性的哲學觀”以及“政治自由:蘭德對資本主義的道德辯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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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因·蘭德為什么成為艾因·蘭德?首先是因為她的思想。下面,我盡可能在一定主題范圍之內給讀者提供一些主要的思想線索,以此窺一斑而知全豹。
艾因·蘭德認為,如果人們試圖生活在一個和諧的、有理性的社會中,他們就要接受這個社會的基本準則,這個基本準則就是對個人權利的強調和主張。承認個體的權利,意味著承認并接受人類為了有尊嚴地生活而得到其本性所需要的條件。文明社會的先決條件是禁止在社會關系中使用強力。如果一個社會不能夠為它的人民提供保衛(wèi)自己權利的武器,那么,就將使每一個公民都武裝起來,把自己的家庭變?yōu)楸荆⑶蚁蛎恳粋經過家門的陌生人開槍,這樣,社會就會處在巨大的危險之中。
除非法律所禁止,個體有權利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對于政府官員來說,除了法律允許的之外,他不能做其任何他的事。這就是把權力置于權利之下的原則,這也是美國關于“政府是法律的政府,而不是人的政府”的理念基礎。由于保護個體權利是政府的唯一目的,所以政府立法必須遵循的準則就應當是:所有的法律都必須基于個體權利之上,都必須為了保證這種個體權利的正當實現。人的權利絕對不能夠被另一個人或另一個集團單方面所控制。
任何團體都是無數個體的集合,除了個體權利之外,團體沒有其他的權利,或者說,團體的任何權利都是從個體的權利引伸出來的,是個體自愿的選擇和在契約條件下的讓度,是個體在特殊情況下的權利運用。個人在團體之中既不可能獲得新的權利,也不可能失去他所本來就具有的權利。個體權利的原則是一切團體存在的道德基礎,沒有這個基礎,團體就不是一種合乎人類理性的聯合體,而是一幫人或者一群人組成的暴民集團。換一句話說,團體的活動如果不從個體的權利出發(fā),它就僅僅是暴民的統(tǒng)治,是法律的私刑。
艾因·蘭德極而言之,政府是人類權利的最大威脅,它具有使用強力對付手無寸鐵的公民的法律壟斷權。如果對政府不能進行有效限制,政府就是人類最危險的敵人。
艾因·蘭德建立了一種獨特的道德價值觀,這種價值觀與基督教文明的核心價值觀——利他主義——截然對立,主張人必須為自己而生存,追求自己的幸福是人最高的道德目的。他無須為他人犧牲自己,也不因為自己犧牲他人。她對基督教文化的利他主義進行了猛烈抨擊,認為它缺乏自尊,因為它所考慮的價值不是自己如何讓自己真實地生活,而是如何犧牲這種生活;
它缺乏對人的尊重,因為它把人看成是一群先天的乞討者,需要他人的幫助;
它也是一種對存在的悲觀主義和夢魘主義的態(tài)度,因為它把世界看成了充滿敵意的場所,到處都是災難和不幸。正是在這一點上,艾因·蘭德遭到了猛烈的抨擊。
……篇幅所限,我不能再繼續(xù)引述了。這些引述已經能夠說明艾因·蘭德因為她的思想而成為艾因·蘭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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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引起我們在意的是,艾因·蘭德之所以成為艾因·蘭德還不僅僅因為她的思想。
從主體上來說,有沒有思想是一回事,有思想敢不敢于表達是一回事,在艾因·蘭德看來,“在某種情況下,必須公開地表達自己的觀點,沉默在客觀上是對惡的承認和認可。”但是,這里還有另外一種情形,就是:你有思想,你也敢于表達思想,如果有一種力量不允許你進行表達呢?
我們做一個簡單的設想:假如這個即使對于西方文明來說都能夠被稱之為反叛者的人沒有離開極權主義的蘇聯,假設她仍舊是那個龐大的政府形式中的一個從來不會被人在意的公務員,是集體農莊或者工廠中的一件會說話但是不容許進行思想的工具,她的思想從何而來?即使她有了這些思想,她又通過什么形式表達出來?她能夠逃脫30年代斯大林進行的可怕的政治清洗嗎?她能夠逃脫永無止境的思想改造和思想教育運動的困擾嗎?不能。她將像極權主義狀態(tài)下的所有具有非凡智慧的人那樣因為思想而肇禍,因為思想而喪命,就像 “革文化命”運動期間的張志新一樣——如果這個人也被監(jiān)獄管理人員按倒在地上,用一把普通的刀子割斷喉管,我們還能夠聽到她的聲音嗎?
美國容忍了她,成就了她,美國沒有人主張給出版界下令不允許出版她的著作,沒有人給任何一家單位下通知說不允許為艾因·蘭德安排進行演講,沒有人給新聞媒體下達內部指示,不允許進行關于艾因·蘭德行蹤和思想的任何報道,沒有人試圖把她抓起來,沒有人試圖想用一把普通的刀子割斷艾因·蘭德的喉管,沒有人真的懼怕她,因為這個社會相信:思想的正常流動歸根結底有利于這個社會的發(fā)展。在這種在我們看來極為愚蠢的價值觀指導下,這個社會為艾因·蘭德成為艾因·蘭德提供了必要的條件:發(fā)表思想的講壇,公開出版的雜志和書籍,關于她的思想的廣泛討論……有了這些條件,艾因·蘭德很難不成為艾因·蘭德,而美國也并沒有因為出現了一個艾因·蘭德而亡黨亡國。
所以,盡管艾因·蘭德因為獨特的思想招致了謾罵和攻擊,她仍然是幸運的,因為她享有了人權中最基礎、最根本、最有價值的權利——表達思想的權利。也正因為這樣,艾因·蘭德才最終成為了艾因·蘭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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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說什么嗎?我覺得沒有什么可說的了。
。2006-5-9晨5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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