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毓海:“瞻部洲的迪慶”:心靈和信仰的故鄉(xiāng)

發(fā)布時間:2020-06-02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全球軍事戰(zhàn)略,是資本主義經(jīng)濟結(jié)構(gòu)的軍事表現(xiàn)。我一直認為:在中英鴉片戰(zhàn)爭中,中國并非敗于“市場”、敗于槍炮,而是敗于全球性的殖民主義的經(jīng)濟結(jié)構(gòu)。中國的失敗應該從這樣一種“全球資本主義”的意義上來解釋:東印度公司不再從事直接貿(mào)易,而是通過貸款給印度或廣東的地方貿(mào)易商人,后者則通過還貸的方式購買東印度公司在倫敦股票交易所上市的股票。于是,真正的問題并非資金、市場、銷售在英國、印度、中國之間進行“市場循環(huán)”,而是所有的貨幣和贏余都以股票債券的方式流入倫敦股票交易所,甚至包括美國的資金也在那里轉(zhuǎn),而印度的棉花、鴉片種植業(yè),與中國的市場之間是被國際資本的鏈條緊密聯(lián)系著的。這個所謂的“市場”被倫敦股票交易所控制,由墨西哥奴隸銀礦的大量過剩白銀資本驅(qū)動,而這種全球貿(mào)易被跨國公司所雇傭的英國軍隊所保護。在這個意義上,英國軍隊不過是倫敦股票交易所的保安大軍。正是在這個國際資本驅(qū)動的體系里,中國并非敗于市場,并非敗于貿(mào)易——鴉片戰(zhàn)爭實際上不得不是中國舉一國之力,與以倫敦股票交易所為核心的全球殖民主義經(jīng)濟體系訴諸一戰(zhàn)。

  這一歷史表明:如果不掌握世界金融體系,不改變國際資本唯利是圖的流向,企圖通過變成“世界加工廠”,企圖通過市場和西方主宰的“自由貿(mào)易”就能夠提升我們的經(jīng)濟,這無異于癡人說夢。在這個意義上,鴉片戰(zhàn)爭給中國的教訓不是太深,而是太淺了。

  今天,《海國圖志》這一偉大的戰(zhàn)略著作的軍事性質(zhì)幾乎完全被“開放接軌”和“向西方學習”的敘述所掩蓋,以致于“師夷之長技以制夷”的軍事戰(zhàn)略主張竟然成為向西方學習(哈西洋)的經(jīng)典表述。魏源當年所警惕地注視著的中國西南“地平線”,如今竟然成為小資們旅游、消遣、度假的游樂場。然而,也就是在中國西部邊疆的不遠處,一場新的國際沖突熱線已經(jīng)逐漸形成。與其說這次是為了爭奪石油資源,不如說此番國際剩余資本同樣是把賭注壓在戰(zhàn)爭、毀滅和重建上。與當年的鴉片戰(zhàn)爭的區(qū)別只不過是,當今戰(zhàn)爭的名義不是鴉片而是石油,因為眼下大約只有石油可以調(diào)動各國為此而不惜一戰(zhàn)。列寧在談?wù)撊蛸Y本主義經(jīng)濟結(jié)構(gòu)與帝國主義全球戰(zhàn)略之間的關(guān)系時,說了這樣著名的話:資本主義惡性膨脹的前途就是資本過剩,解決資本過剩的方法就是帝國主義的資源掠奪,而帝國主義因此也就是戰(zhàn)爭。我想列寧即使什么都錯了,這一條卻是清醒而正確的,是不會錯的。實際上照我看,或許一塌糊涂幾乎什么都錯了,并且如今腸子都悔青的,可能是戈爾巴喬夫之流,而不會是列寧。研究國際經(jīng)濟的時髦學者盡可以拋棄列寧,正如當年李鴻章這些神氣的侏儒大可看不起魏源。所謂天作孽猶可救,自作孽不可活,他們的短視將給千百萬人造成災難性后果。

  北望神州淚闌干,西湖歌舞幾時休?當此炮火連天的世界,撫今追昔,實在不知說什么好。站在迪慶高原,惟有以“鐵馬冰河入夢來”自勉。

  近代以來,麗江、迪慶、拉薩一線成為中西沖突的地平線,這可以解釋迪慶為什么在1930~1940年代成為西方世界關(guān)注的熱點,可以解釋《消失的地平線》為什么會以中國云南藏區(qū)為背景展開,但將《消失的地平線》這本小說簡單理解為殖民主義文化的產(chǎn)物仍是不恰當?shù)。實際上,近代歷史最奇妙的地方在于,不但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會以殖民地為榨取、剝削、侵略的對象,而且西方進步的、批判的思想,也往往反過來,將遙遠的東方當作批判西方資本主義文明的烏托邦文化想象的源泉。不僅僅托馬斯?莫爾的《烏托邦》恰恰撰寫于歐洲海外殖民主義開始的時代,而且,正是在歐洲殖民者登上美洲大陸的半個世紀,一位虔誠的歐洲教士撰寫了第一部控訴殖民主義、批判資本主義文明、謳歌印第安文化的杰出著作《保衛(wèi)印第安》。同樣的,《消失的地平線》正是一部在二戰(zhàn)中崩潰的歐洲文明自我反思的烏托邦產(chǎn)物,我想它大概屬于后一個(批判的烏托邦的)歐洲傳統(tǒng)。

  而且,與世界其他被征服又被烏托邦化了的文明不同,云南,特別是迪慶,從來沒有被任何殖民者征服過,香格里拉周圍四座肅穆如金字塔的雪山護衛(wèi)著它,這是阻擋一切入侵者的天然條件,這也許就是神意。但是,真正的屏障卻是人心,是人民心中樸素的信仰,或者說是樸素的、有信仰的人民。他們以“任滄海橫流,我僅取一瓢飲”的“適度”哲學為“萬世法”,以泛神論為樸素信仰,不為外物所動,自信自身富足。在海拔3000米的雪線之上,在無所不能的大自然面前,一切知識不能不與信仰相關(guān),而人與人、人與自然之間若不和諧相處則不能生存下去。云南藏區(qū),美麗的香格里拉,就是這樣一個真實、自信的文明的存在,它并非幻想的烏托邦,它從遙遠的青藏高原向世界呼喚:沒有信仰的生活是不能想象的,而另類的文明選擇總是可能的,對于富足的理解和通向富足的道路,從來就不是唯一的。人類也許非常渺小,而心靈的世界卻很大很大。

  對于這些熱愛自然的人民,自然給了他們豐厚的回報。迪慶的物產(chǎn)是最豐的,而迪慶的物價也許是云南最低的。藏族人民的生活怎樣富足,任何一個初來乍到者從他們美麗的、超凡脫俗的藏式房屋建筑中便可看到。迪慶人民又是適度的,這從他們絲毫不多取于這個世界一分的自律的生活態(tài)度中可以看到。

  正是在迪慶,我結(jié)識了一位會讓我終生受益的朋友。第一次見面,我們就不約而同談到了一個“內(nèi)中國”、“內(nèi)亞洲”的地理結(jié)構(gòu)。之前,我只是從個別優(yōu)秀的中國學者那里聽到過這種說法,而我的朋友卻早已是這一構(gòu)想腳踏實地的實踐者。他將中國大西南視為亞洲的核心;
從地理上看,中國的兩條母親河從這里發(fā)端;
它南聯(lián)海洋貿(mào)易網(wǎng)絡(luò),西靠石油資源,北方則是它縱深的腹地。而從文化上說,“三江(瀾滄江、金沙江和怒江)并流”,三教(佛教、東巴教和基督教)共存,“十里不同天”,這樣的地理和文化結(jié)構(gòu)決定了——“和而不同”在這里并非什么哲學,而就是當?shù)厝藰闼氐纳盍晳T。所謂“內(nèi)亞洲”和“亞洲心臟”的說法,不僅僅是地理上的,更是文化和心靈意義上的。

  他因此以香格里拉為心靈和信仰的故鄉(xiāng),以這心靈的家園為由衷的自豪,心里懷著這種“家鄉(xiāng)中心”的快樂。我跟上這位忙碌而不知疲倦的藏族兄長,奔波于中甸美麗的草甸,參觀他辛苦經(jīng)營的青稞、牦牛、郁金香;
跟他出入藏民和納西人的家園,看處處把他當作親人的百姓與他一起唱歌、跳舞,我也情不自禁手舞足蹈。在這里,香格里拉沒有人把他的理想當說笑,而人人都說,他是香格里拉“最有學問的人”。

  正是他解答了我一直的困惑,就是魏源為什么將亞洲大陸稱為“瞻部洲”――因為這個范疇意味著亞洲大陸在歷史上從來就是一個整體,整個“瞻部洲”是世界屋脊“青藏高原的自然延伸”,恰恰是資本主義的所謂“海洋文明”和曠日持久的帝國主義戰(zhàn)爭,將亞洲分裂為西亞、南亞、中亞、東南亞和東亞。而如果像今天某些時髦人士一般將中國劃入可疑的“東亞”國家或者“東亞文明圈”,那么不但廣闊的西部中國將成為我們眼里“消失的地平線”,就是廣袤的中原也將因此從我們的視野中消失。他還告訴我說:以佛學的用語而言,英文中的“香格里拉”就是“瞻部洲遠方的迪慶這片方域”,是亞洲的心臟。而這位藏族同胞正是這里家喻戶曉的州長。

  這位學者還是一位詩人、歌唱家。他教我用藏語歌唱,他唱著,笑得如同孩子。他說:“這個歌是有信仰的人唱給有信仰的人的嘛!”我這一輩子從來沒見過一個官員會有這樣陽光一樣的笑,笑得如同天真的孩子。

  也許香格里拉就是塊信仰的土地,因為香格里拉的意思就是“心中的日月”。

  我一直想把這首樸素的歌翻譯成漢語,告訴所有的人。歌中唱道:“你向我走來,捧著一顆真心/你向我走來,帶著一路風塵/蕓蕓眾生啊,蕓蕓幸福/人人心中有真神/只怕你是半心半意的人!”

  是啊,香格里拉并不遙遠,也許你時時刻刻都能走近她——只要你從心靈深處愛親人,愛家鄉(xiāng),愛自己祖國的文明——只要你并非半心半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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